睡意袭来之际，夜空下忽地响起求救的声音，秦政睁眼，紧接着一跃而起，寻着呼救声来到巨船边缘。

他极目远眺。

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涌现数道人影，正拼了命的往巨船这边游动，那些人影后方的湖水中跟随着一团银白的光辉，看不真切里面的东西。

其他人也闻声而来，其中一位御兽宗弟子辨认道：“好像是采珠人，追着他们的应该是鳞妖。”

“先救人再说。”

秦政不假思索的抬手，朝着银白光辉发出一枚气弹，轰的一声，湖水炸裂，溅起十数丈的浪花。

银白光辉在气弹的冲击下，化作很多细小的幽光散开，那些逃命的人借着秦政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仓皇抓住了抛下湖面的麻绳。

散开的幽光重新汇聚为银白光辉，朝着巨船快速冲来。

“去！”

华云锋轻喝一声，背后长剑嗡鸣一声，离鞘而出，只见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微一挑动，那柄长剑顿时化作万千剑雨劈落，绞杀向湖水中的银白光辉。

湖面如落雨般泛起无数的涟漪，秦政终于看清银白光辉的真面目，那是由无数尺许长的银色利齿鱼组成的鱼群，随着剑雨的飘落，整个鱼群都被剑光笼罩，顷刻间死伤殆尽，而华云锋的长剑也调转飞了回来。

“华道友的剑法好生绝妙，竟能切出如此轻薄的生鱼片。”秦政一阵赞叹。

冰冷的湖水中血水弥漫，染红很大一片水域，无数薄如蝉翼的鱼片漂浮在其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光泽，明明是如此残忍的场景，却让秦政没由来的联想到煮进红油火锅里的刀切鱼。

不过，话说回来，这华云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一出手就是千刀万剐的大招。

湖中妖兽如此，这些鳞妖也是如此，都逃不过碎尸万段的下场。

嗯...好好培养一下，会是个好厨子。

听到秦政的赞叹，华云锋归剑入鞘，眯了眯眼，眺望着一片模糊的湖面，道：“都死干净了吗？”

秦政嘴角微抽，敢情这位是眼睛看不清楚，索性多砍了几剑，也就造就了这般血腥的场面。

察觉到旁边古怪的目光，华云锋转过头来，俊逸的脸庞挂着温和的笑容，他气质儒雅，说话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对于湖中发生的屠杀，他解释道：“在下眼神不好，所以习惯乱劈一通，如此一来，总会中那么十剑八剑，也就足够了。”

秦政无语。

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但从华云锋嘴里说出来，又是那么的古怪，尤其是当他满脸带笑的站在那里，再加上后方血泊的映衬，这种违和感着实强烈到了极致。

“啊！”

惨叫声吸引走了秦政的注意力，他转眸看向被救上来那几个人，其中一人右腿血肉模糊，膝盖以下的部分彻底消失不见，一条长相丑陋的鳞妖在甲板上胡乱蹦跶，利齿之上满是血迹，显然是噬咬那人小腿的罪魁祸首。

秦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抬脚踩死了那条不断蹦跶的鳞妖。

青黛从竹篓中取来药物，为受伤的那人止血疗伤。

这些被救上船的人，大多三四十岁，眼窝下陷，皮肤黝黑，手脚都长满了厚厚的茧，身上也有很多晒伤的痕迹。

秦政打量过后，询问道：“你们为何半夜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被这些鳞妖追杀？”

其中一人犹犹豫豫道：“回大人，我们是附近村庄的渔民，来这里是为了...为了采珠，不小心惊动了那群鳞妖。”

“采珠？”秦政一愣。

一位御兽宗弟子解释道：“翡月湖是浮空珠的产地，之前有很多渔民以采珠为生，不过后来柳城王家的人买下了这片地带，现在这里产出的浮空珠都归王家所有，这些人半夜三更来此，想必是为了盗取浮空珠，毕竟浮空珠需求极大，价值不菲。”

浮空珠是制作飞剑的必备材料，这个秦政知道，听到那位御兽宗弟子的解释，他对这些盗珠人顿时升不起同情心，一切都是贪心作祟，咎由自取。

“既如此，上岸后，就将他们移交城主府定罪。”秦政说。

闻言，几个渔民顿时跪地求饶，卑微屈膝的话语更是让秦政听的心烦意燥，忍不住呵斥道：“聒噪！”

霎时间，渔民们噤声，满脸的惶恐与不安。

御兽宗众弟子中有一人抿了抿嘴，眼中闪烁着纠结的神色，半晌，他终是踏前一步，壮着胆子道：“我、有话要说。”

秦政看向他，其他御兽宗弟子也看向那人，玉剑宗众人和渔民们的目光亦是转移到开口的那人身上，当所有的目光聚集过来，那人顿感压力倍增，紧张的浑身冒汗。

“还是不要把他们送交城主府了吧。”那人顶着压力开口。

“理由呢？”秦政问。

做错了事就要罚，他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主意。

那人抬手擦去额头汗水，深吸一口气，抱着某种不明的决心，郑重的说道：“王家并没有买下这片地带，而是靠着家族势力霸占了这里，为了防止附近的渔民私自采珠，王家豢养了大量的鳞妖，如果没有携带王家发放的驱妖符，一旦靠近湖底的鳞妖，就会引起它们的疯狂追杀。”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俱是变化。

一抹怒意涌上眉梢，秦政质问道：“你所说属实？”

“千真万确！”

那人索性豁出去了，坦白道，“我叫孙有为，我爹是城主府的护卫，他说几年前，曾亲眼见证王家的家主和御兽宗大长老联袂而至城主府，逼迫城主颁布翡月湖的浮空珠俱归王家所有的公告，也就是从那时起，王家垄断了翡月湖所有的浮空珠，普通百姓根本难以染指，想要采珠必须向王家缴纳九成的收获。”

“好一个王家，好一个大长老。”秦政语气冰冷。

如此霸道的行径，简直愤世骇俗。

威逼城主府，强占翡月湖，豢养鳞妖，剥削渔民，王家和大长老还真是把事情做的很绝。

华云锋等玉剑宗之人亦是听的满腔怒火，同为秦国的大门派，御兽宗这般作为，简直令人唾弃，与禽兽又有何异。

孙有为见众人俱是满脸义愤填膺之色，知晓自己赌对了，他急忙跪下，拱手恳求道：“还请诸位出手，铲除鳞妖之患，事后若是王家追责，在下愿意一力承担，绝不连累诸位。”

此话一出，秦政倒是高看了孙有为一眼。

能不顾王家威势说出实情，已是一种勇气，更何况主动提出承担王家所有的怒火。

他又看了一眼御兽宗的其他人。

那些人羞愧的低下头，对于此事，他们知晓的没有孙有为那么详细，但捕风捉影，总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他们没有胆子得罪王家，更没有胆子招惹御兽宗的大长老。

即使心中有惩恶扬善的信念，也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下头颅，他们没有豁出一切的勇气。

秦政收回目光，上前扶起跪地的孙有为。

在冷酷与残忍的夹缝里，他寻找到正是此刻孙有为身上涌现的勇气与善良，就像黑夜里的每一束星光，虽然微不足道，但却弥足珍贵。

群星汇聚之时，夜空将被灿烂的星河照亮。

秦政转眸，看向玉剑宗众人，在孙有为的灼灼目光下，道：“诸位同道，有何打算？”

华云锋飒然一笑：“秦道友心中所想，正是我等心中所想，除妖一事，我玉剑宗义不容辞。”

秦政大笑：“好，那我等就先除了这水中妖，再去除那城中患。”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如果不彻底解决掉王家，那么就算除掉水中鳞妖，用不了两三年，又会有鳞妖作乱，归根结底，这是人祸。

“不如我们比比，谁杀的鳞妖更多一点？”韩芸话音未落，便手捏避水诀，一头扎入冰凉的湖水。

“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爽朗的笑声徐徐传来，华云锋脸色发黑，韩芸又私自行动了，浑然没有把当初下山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在心里。

最终，他轻叹一声：“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毛糙的性子，罢了，我们也下去。”

玉剑宗众人捏诀，陆续下水。

秦政回头看向无所事事的御兽宗众弟子，摇头不已，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这精神层次完全不在一个高度。

他冷哼一声：“你们是自己下去，还是我踢你们下去？”

御兽宗众人牙酸不已。

先是干掉了大长老豢养的妖兽，如今又要下水除掉与大长老关系匪浅的王家培养的鳞妖，几番下来，却是把自家大长老得罪的死死的，看来，御兽宗是混不下去了，彻底没了他们的容身之所。

一群人边叹息，边下水。

秦政摸出一张避水符，没有灵根，寻常的神术他亦是无法施展，而赛亚人抛开强大的战力，与普通人其实相差无几，也无法长时间在水下活动。

“能带我一起去吗？水下或许有罕见的药草。”青黛上前，想跟着一起入水。

秦政点了点头，递出一张避水符，心中不得不佩服陆元溪一声，不愧是亲娘，考虑相当的周到，各类用途的符箓都给他准备了很多，几乎能够应对所有的紧急情况。

这些鳞妖相当弱小，很难对武修造成威胁，青黛虽然不会杀伐神术，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也就没有阻拦的念头。

扑通两声，两人入水。

湖面荡漾，泛起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