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

秦政见渊山神尊久久不言，于是主动开口道：“先前，前辈说想请那个人帮您报一个私仇，不知此仇指的是？”

渊山神尊眸中思索的神色渐渐敛去，听到秦政询问的声音，他的脸上流露出似悲似怒的神情。

一声长叹过后，渊山神尊脸色复杂的讲述道：“当年，财神卜算天机，招来无量劫，我与他联手抵挡，最终身负重伤，留下难以治愈的暗疾。”

“紧接着，人族与妖族的最终决战来临，那时，二代火神、二代水神、二代土神、二代木神，皆为妖族，尽管二代木神不曾参与两族之争，但相比仅有兵主执掌一座金神殿的人族，妖族依旧拥有极大的优势。”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大战的前夕，妖族的火神和水神却是先后遭遇变故，莫名化道。”

“趁此时机，人族竭力一战，毕其功于一役，大败妖族，攻破妖族防线，并且成功夺得失去神王坐镇的水神殿。”

“战败之后，火神殿在新晋神王金乌的带领下退守扶桑神树，避而不战，而土神陆吾却是死战不退，我和荒神以及另外几位人族神尊，联手攻打土神殿，财神则跟着兵主对峙金乌，以防火神殿驰援陆吾。”

秦政听的很认真，渊山神尊所说的这些事件，在凡间根本难以听闻，这是一段被诸神尘封的历史。

他所了解的仅仅是只言片语，很多都建立在人族的揣测上，根本无法还原历史真相。

渊山神尊叹息道：“那时的我们已然被胜利冲昏头脑，想着一举平定妖族，夺取五行神殿，却是忽略了妖族的深厚底蕴，在他们的殊死反扑下，人族神尊损失惨重，尽管最终的赢家仍是人族，却是从大胜变成惨胜，牺牲了太多不该牺牲的代价。”

“陆吾携土神殿部众殊死一搏，最终与我和荒神带领下的人族神尊拼了个同归于尽。”

“九位人族神尊，最终仅剩下我和荒神艰难的活了下来，当时，除了我二人，亿万里虚空之内，再无半点生机，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在了后土鼎的全面爆发下。”

秦政心神一凛，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必然是惨烈到极致。

说到这里，渊山神尊看向秦政，话题一转，忽地问道：“你可否知晓，五行神殿的来历？”

“晚辈不知。”秦政摇头，老老实实的承认道。

在他的印象里，五行神殿属于自古有之的东西，是世间最为古老的存在，至于源自何处，却是无处得知。

渊山神尊颔首道：“以人族的历史来看，五行神殿最初出现在人祖所在的时期，人祖也正是金神殿的第一代主人。然而，五行神殿创立不久后，第一代五行神明，真龙妖祖、天凤妖祖、麒麟妖祖、建木妖祖，包括人祖在内，却是齐齐化道。”

“化道的原因不得而知，这是天地间最大的隐秘，就算是我，相隔数十万年，也无法追溯上古的旧景。”

“自第一代五行神明开始，五行神殿便成为了正统，那之后所诞生的神尊，皆效命于五行神殿，五行神殿的执掌者，也被称为神王，而每一座神殿，都供奉着一件起源古器。”

“这些起源古器，据说是世间万物的根源，天界人界，皆因五件起源古器的力量而诞生，所以，这些起源古器代表着大道至理，拥有着神尊也难以抵挡的伟力。”

秦政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详尽的了解五行神殿的来历，至于起源古器，更是头一次听说。

同时，他眼底升起一缕恍然之色，已是猜测到渊山神尊的化道，必然是遭到了荒神的背刺，否则，对方没必要闲的没事提这一茬。

他接话道：“所以，后土鼎是其中一件起源古器，为了后土鼎，荒神选择背弃自己的挚友，也正是因为如此，前辈您才含恨而终？”

渊山神尊沉默了两秒，方才缓缓说道：“我与他自小相识，乃是乡邻，更是结拜为异性兄弟，经历过无数生死大劫，到最后，却是如此下场，岂能让人不心寒。”

“最让我寒心的是，数万年的相处，他竟然还会觉得...我会跟他争抢后土鼎，争抢土神殿之主的位子...”

“我的秉性，他不知么？”

“他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将帅，而我则是出谋划策的谋士，数万年以来，一直如此，我也始终相信，他能够成为一代明君，甘愿做他的臣子，辅佐他的左右，共开人族太平盛世。”

“那样一个人，为何在最后的关头，却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我至今...无法明白，无法释怀。”

看着渊山神尊抑郁的神色，秦政似是有所洞悉，在那个时候，荒神也是一位令渊山神尊满意的君王人选。

可惜，荒神最终选择了高高在上的神明，而非人族的君王。

神凡有别，自那个年代起，成为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脱离了人族。

尊崇的是神明，而非人族。

秦政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向土神殿的当代神王荒神复仇，向天地间实力、地位最尊崇的至强者之一发起挑战，问世间，能有几人拥有这样的勇气？”

不说实力，光是向神明拔刀的勇气，这世上能拿出来的人，少之又少，几近于无。

渊山神尊目光灼灼的盯着秦政，问道：“那你呢，你是否拥有这样的勇气？”

“我？”

秦政微微一笑，道：“对于那些为人族崛起而奋斗的先贤，我自然是尊敬有加，但若是如今这些俯瞰人间的神明，却是没有太多的好感。”

“若是我有足够的实力，那么，纵然是神明，也不能高高在上，我会将他们拉下神台，识相的，给他们一份管吃管住的公差，不识相的，统统宰了，永绝后患。”

闻言，渊山神尊摇头轻笑道：“狂悖的后生！”

这是将神明看成什么了？任做驱使的牛马？

眼前这后生的狂妄，远超他的想象，不过，这才有几分少年轻狂的意气。

昔年，妖族横行，人族势微，他与荒神面对啃食同族的大妖，不也是义愤填膺，立下荡灭妖族的宏愿？

天高也好，地厚也罢，少年的意气，总归是要顶天立地。

若是想都不敢想，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新鲜事了，所有的一切，早该腐朽的化入尘土。

“这还不是为了让前辈您满意么，如果我畏畏缩缩，又岂能获得您的青睐。”秦政回之一笑。

渊山神尊轻饮一口香茶，品着其中滋味，正色道：“我如今这一道执念，能给你的好处不多。”

“有总比没有好。”秦政显得很开明。

“你倒是不挑。”渊山神尊笑了一声，继续道，“祸斗与毕方，此二妖，昔年被我所斩，留有一缕残念依附在妖火上，可惜你来的迟了些，若是早来十万年，或许能得到两种堪比大帝的妖火。”

秦政无奈一叹，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准皇境妖火，也还行，以我如今掌握的力量，勉强可以将它们掌控。”

渊山神尊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给你留下这两个遗患，稍后，我会抹去它们的残念，只留下两团妖火之源。”

“那就多谢前辈了。”秦政并未拒绝这个提议，虽然不知祸斗和毕方生前是什么境界，但哪怕是一缕残念，也必然对人族心怀记恨，无非是忌惮渊山神尊的实力，才不敢有所动作。

换做是他的话，搞不好哪天就被这两个家伙阴了。

抹除灵智之后的两团妖火，就跟他所收集的天霜寒气一样，只是一种攻伐的手段。

能够伤人的东西，必然得防着伤到自己，秦政可不想耗尽心血，最终培养出来两头白眼狼。

利己不成，反倒成了心头大患。

“其二，我看你使的武器是棍棒，当年那猴子来此，我赠了他一杯梦花茶，也观望过他在梦中演练棍法，可以将此战技传授于你，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

说着，渊山神尊微一挥袖，一股清风拂面而来，秦政只觉眼前一花，便来到了一处古朴空旷的战台。

“这是我的梦境，我为你演化这方战台，重现昔日旧景。”

“至多百年，便是梦醒时分。”

“当然，你若是能提前打赢他，那就另当别论。”渊山神尊的声音渐渐飘渺。

古朴的战台之上，忽地涌来金色的雾气，化作一位手持金棒、身穿战袍的英武身影。

秦政瞳孔微微一缩，关于眼前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已是听说过太多，如今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对方的真容。

齐天妖圣！

可惜，这只是一道旧景，烙印在此地的痕迹，没有齐天妖圣本尊的思想，仅仅是对方当年在此演练战技的影像。

秦政手掌虚空一握，如意棒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他同样举棍而立，与齐天妖圣的影像相互对峙。

对方是昔日之景，他亦是梦中之人。

二者，皆为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