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孟行一语打破沉默，却实在叫李曦年想上去抽他一个巴掌。

孟行问李曦年道：“你在袒情？”

从孟行进门开始三人都未说话，她真的不知道，他这个问题是如何敢问出来的。

李曦年无奈道：“郎君说笑吗？”

“噢……”孟行微愣：“那你来此作何？”

“与郎君无关。”李曦年嫌弃道：“孟郎君可否回避一下？”

孟行又重新看看宁疏，再看看李曦年，却是坐在了近李曦年旁的几案之后。

他道：“我是与子陌有约而至，晚些还要同去拜访许侍郎，你有何话不妨趁我在尽快说了，或许还可以再欠我一个人情。”

李曦年忍不住侧头白了孟行一眼，静了片刻之后说道：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至于肯不肯帮这个忙，全看宁二郎自己，既然二位还有事要办，我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走出明楼的李曦年回头往内望了一眼，见无人跟来，便垂头立在一旁，也不离开。

她有些发愁。

早知孟行会来，她便早该将该说的话都说完，现下可好，平白浪费了一个机会。想起自己烂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倒是不如直入主题，也不至于连宁疏对此事的态度都搞不清楚。

可此时再去，怕是也说不得什么了。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归家的脚步也匆匆忙忙，李曦年等了片刻，终究还是迈步离开。

她对男女之情的了解并不比刘秉知多，自己心里都是一团乱麻，自然无暇顾及他人，所以对于刘秉知这件事，她能做的就是心中无愧，并且绝不能在宁疏心意未明的情况下将刘秉知全然“卖”了。

慢慢来吧。

她这样想。

总没有我等先生等得久吧……

三月已至。

廷试第一毫无疑问唯宁疏可担，更是史无前例的被圣上亲点了一个七品的中书省主书。

其位现有三人，年纪最大的已近花甲，最少者也及不惑，皆是出类拔萃的八斗之才，且其位三年来一直有一空缺。可即便如此，宁疏破例直接入了中书省，也实在是不合规矩。

李曦年向来闭耳不闻窗外事，一早还没出门，便听见巷外的议论声。

“不过就是一写字的，人家是状元郎，怎么还担不得了？”

“什么叫写字的？那是中书省！哪怕就是个九品主事，也比下县的县令要有脸面些呢！”

“就是说啊，哪有一当官就进中书省的？怎么不去个下县中县历练历练，再优待，给个八品京官得了！”

“可那是宁疏宁子陌啊！”

“啊……宁子陌啊……”

“……是啊，是宁子陌啊。”

“是啊，是那个写春来归的宁子陌啊！”

接下来的，便都是夸赞声了。

仿若在宁疏身上发生的所有奇怪的事都是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人提及他的阿耶是工部尚书宁逢远，也没有人说起他的阿娘是明元县主，只是单纯的在讨论他这一个人。

李曦年叹了一口气。

宁疏真的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天之骄子。

敲门声响，已然换好衣裳的李曦年缓步开门，竟是刘秉知。

她往门外探了探脑袋，好奇道：“怎么是你？”

按说，这个时候若她还没出门，只有生伯会过来关心一下。

“怎么不能是我？”

刘秉知按着李曦年的脑袋，硬是将她推了回去。

“干什么？”她咦道：“你是从韩国公府来的？”

那里离明道坊可不近，他这个时候来了这里，至少要在戌初就起床了。

怎么可能？

“不然呢？你给我立个府邸？”刘秉知自顾自地坐下，示意李曦年靠近他。

“你的新府不是在修缮吗？哪用得着我给你立。”

“废话少说！”刘秉知道：“你去找宁子陌了？”

“……”

“还真是……”

“……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他来找我，我才知道你去找他了呗。”

“他找你作何？”李曦年话方出口，忽然想明白了，“噢……应该是因为我那天跟他说的事吧。”

“你真说了？”刘秉知啧啧道：“起初我还不信……”

李曦年抬手示意他收声。

“我没说，不该说的我都没说，我知道你的脸面比命重要，又怎会要你的命？”

“没说？”刘秉知显然不信：“宁子陌可是跟我阿耶聊了很久，久到吃昼食来，吃了夕食才走，你说你没说？”

“……”李曦年顿时有些心虚。

难道……她在宁疏面前表现出了什么不该有的？

不应该啊。

“我原以为我跟你怄气，你来哄哄我，把该同我说的都说了，咱们也就和好如初，谁知这么些天，你倒是沉得住气！还去找宁子陌？”

刘秉知气着气着，忽然自嘲起来。

“听说了没？他如今可是中书省主书了……”

李曦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道：“……你的眼光确实很好。”

“是吗？”刘秉知道：“所以你同他撒那个谎的意义在哪里呢？”

“你可能不信……当时……我话其实没说完。”

“没说完？你还要说什么？”

李曦年抿着嘴，半晌还是摇摇头。

“不过我觉得你的主意不错。”刘秉知戳了戳李曦年的额头道：“不如真的嫁给我吧？反正宁疏已经说服我阿耶了，不过谁要他说好话啊？小爷我万事只由自己！”

“……”

“我说真的呢，不如就真的嫁给我吧，我这辈子是不会娶妻了，你等的人也要成婚了，咱们凑合成一对，好歹志同道合？”

“不！”

李曦年原以为刘秉知第一问是玩笑，故而没有回答，谁知道他竟真的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不？”刘秉知拍案道：“我真的有那么差吗？连你都不稀罕我？”

“这是两回事。”李曦年正色道：“两情相悦之人亦不见得能共度一生，更何况只是一个谎呢？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去找宁疏，但是……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不觉得他……处处都在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