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装好人！”李昊最恨李显假惺惺的模样，普天之下，所有臣民都是他们的仆役，对待奴才有什么好客气的？搞得这些奴才们都觉得他是好人，自己是恶人。

太气人了！

“这三年，你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李显目光转冷，“他们不是你的奴才，你不能这么对待他们。你要不道歉，就别怪我不客气。”

王叔里心中感动，他捂着胸口说：“殿下算了，卑职没事。”

“今天别当值了，去看大夫吧，钱够吗？”李显一伸手，小曲忙解下一个荷包递过去，“这些银子你先拿去治伤，过两日我帮你征得补偿。”

“不用不用。”王叔里连连摆手，“卑职真没事。”

“本就该赔偿你。”李显温和地说：“你是帮我挡的灾，若你不接受，我良心难安。”

见他说得真诚，王叔里半推半就地应下了，“多谢殿下。”

“哎，你俩演戏上瘾是吧？”李昊看到王叔里眼眶中感动的泪光，气得胸闷气短，他冲着王叔里吼道：“你是不是瞎？他就是假惺惺，你看不出来？他拿啥补偿你？这天下都是我父皇的，他就是拿我父皇的钱借花献佛！拿我家的钱慷慨？我呸！小谷，给他一把金豆子！”既然都是当好人，让李显当，不如让他当。

小谷立即从随身的荷包直接解下来递给王叔里，“喏，王爷给你的赔偿。”他不用自主地看向李显。

李显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小谷心情是又激动又澎湃，怕被人看成破绽，忙退下了。

“赔偿这不就来了？”李显揶揄道：“李昊，你怎么还这么经不住激？”

李昊顿时回过味来，感情自己被李显坑了，他大怒：“李显，你跟颜常棣真是一个德行，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其他人都是眼瞎的吗？为什么会觉得你优秀？你这么有心机，你爹知道吗？”

虽然颜常棣跟他时不时地起冲突，但他更讨厌李显，不仅是政治立场的对立，更多的是因为他在这个心机男身上吃了无数的亏，颜常棣是咋呼，李显是蔫坏，前者是打手走狗，后者就躲在幕后运筹帷幄，俩人一唱一和，狼狈为奸，坑死他不偿命。

“有心机总比缺心眼强。”李显失了逗弄李昊的兴趣，等王叔里被人扶走，就站在宫门一侧，背着手等待皇帝的召见。

“你别等了。”李昊被忽略反而浑身刺挠，贱兮兮地凑过去撩拨，“识相的，现在就滚回赵国，看在咱们兄弟多年的情分上，我会向父皇求情，不追究你的责任。不然，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你的态度，还是皇上的态度？”李显扭头问他。

“当然是······”我们父子的态度。

“王爷！”石耿的叫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后边的话。两息之间，人就跑到了李显跟前。

他的呼吸声更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等气息喘匀了，才开口说：“王爷，这位公子，陛下宣召。”

听到他的称呼，李显轻笑了一声，道：“有劳。”

去御书房的路上，李昊坐在肩辇上，由四个身材壮硕的太监抬着，而李显则是用两条腿，身份的差异让李昊得意不已，“事情已成定局，你现在就是回来也没用了，除非你想谋朝篡位，这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

“你不就是我九族之中最亲近的亲族？”李显微笑：“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不寂寞。”

两人是嫡嫡亲的堂兄弟，是血缘最近的堂兄弟。

李昊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反驳道：“皇室的亲戚能这么论吗？你少胡搅蛮缠！”他嘿嘿一笑：“你没拿我当兄弟，我自己不把你当兄弟，你的亲兄弟是颜常棣，让他陪着你上路吧！说起颜常棣，他被颜安正撵回老家了你知道吗？哈哈哈哈！不过，你能在宫里见到你的前未婚妻颜如丹，她现在是贵太妃了哈哈哈哈哈哈！是你的祖母，见了面要记得磕头哦！”

袖子之中，李显的拳头慢慢捏紧，恨不得打烂李昊洋洋得意的脸。

不多时，御书房就到了。

看着龙椅上熟悉又陌生的叔父，李显原以为自己会出离愤怒，可真正见面之后，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臣李显，拜见陛下。”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李意看着大殿中央哪怕跪着也显得高大威武的侄子，心里又嫉妒又恐惧。嫉妒皇兄能有这样一个好儿子，恐惧文武百官见到如此耀眼的侄子后，心中的天平都偏向他。再看一旁吊儿郎当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起来吧。”李意看着那张与皇兄七分相似的侄子，质疑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咳嗽一声，看向石耿。

有事奴才付其劳，石耿接到命令，只好硬着头皮质问：“您说您是宁郡王李显，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或者胎记？这世上相似的人千千万，不能您说您是宁郡王那就是，得拿出证据来。”

李显拿出只有皇室子弟才有的玉佩，他这块玉佩是先太子传给他的，代表着皇室最嫡出一脉，“这个可能证明？”

石耿忙将玉佩接了递给李意，李意摩挲着这块熟悉又陌生的玉佩，不由地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这是皇兄一出生就带在身上的，用的是最好的羊脂白玉，刻的是五爪蟠龙，而他的玉佩上只有四只爪，他小时候不服气，都是一样的兄弟，为什么兄长的要比他好？他撒泼打滚，一定要跟皇兄换，那时候他只有五岁，而皇兄已经是十岁的小大人了，见他特别想要就随手跟他换了，他开心极了，快快乐乐戴在身上去上课，却被迂腐的老师训斥僭越，不知尊卑！而父皇也逼着他还给皇兄，硬从他身上摘走戴回皇兄身上。后来，皇兄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块好玉，学了好久的雕刻，亲手给他雕刻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龙。可他一点儿都不想要，随手就扔进盒子里了。玉跟玉能一样吗？

“陛下？”见他陷入沉思，石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李意回过神，说：“玉是真的，却不能证明你的身份。”万一别人偷了玉佩来假冒呢，你说是不是？

“臣手上这道疤，是小时候跟陛下打闹的时候，被摔坏的砚台割的。”李显抬起手展示给众人看。

这事当时闹得不小，很多人都知道。

“伤疤也能作假。”石耿接话道：“奴才找几个旧日在寿阳宫伺候的宫人，让他们过来······”

“太麻烦了。”李显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话中微微带刺，“别将人带来了，又说我从别处得到的细节，浪费时间。”他指向李意手下的龙案，说：“小时候我曾跟随父亲来御书房，父亲政务繁忙无暇顾及我，就随我到处玩耍，我那时候刚学了字，恨不得到处显摆，就拿小刀在龙案背面刻了一个‘显’字，刻完了怕被父亲责罚，谁也没敢说，陛下可以派人查验。”

也不是谁也没说，他悄悄跟颜常棣说了，颜常棣还劝他别放在心上，谁家能为刻个字打孩子呀。那时候的颜常棣就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明白皇室的威严肃穆不可侵犯，这在普通人家不过是小儿调皮，最小不过一件事了，可在皇室，在龙案上刻字，那就是无法无天，藐视皇权。不过，这小子调皮归调皮，可嘴巴紧得很，但凡他说不许对外人说，他就谁也不说，挨打也不说。

他心中暗叹，明华一封封写满思念的信，将他冰冷的心暖的滚烫滚烫的，也是支撑他在赵国活下去的希望——他要尽快回来，跟明华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微服私访，一起作弄李昊，一起躲在城外的树林里，什么都不敢，就躺在树上睡大觉。

可他不分昼夜、日夜兼程归来，却看不到思念的人，而罪魁祸首已经钻到龙案下边，蠢呼呼地说：“真的有个‘显’字！”

石耿也跟着钻进去，看清楚之后，就钻出来，向李意点了点头。

李意脸色不好，对方坦坦荡荡的，显得自己特别没气度，他轻咳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自己的蠢儿子说：“父皇，你怀疑李显是假的呀？他不可能是假的，你看他这副假惺惺又端着的样子，这天下也就只有他这么装了。”

李意：“······你闭嘴！”蠢货。

李昊丝毫不会看人脸色，根本没看见他爹已经被他气得想打孩子了，“父皇，他肯定是真的，不过你得治他的罪，他是偷跑回来的。”

要么说是父子呢，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臣确实是讨回来的。”李显不卑不亢地说：“不过，臣想将功赎罪。”

“怎么个将功赎罪法？”顾才一直没开口，到了这个时候才接话茬。

“臣得到了赵国的布防图。”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可内容却如同一个大雷砸下来，砸得君臣们晕头转向的？

李显对他们的反应特别满意，他微微一笑：“不仅是跟大魏接壤的布防图，而是赵国全部的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