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隔着镶玻璃的木门看了眼那对完全没有卡恩血统的夫妇，记下了一楼大厅的大小，绕到一旁的巷子中，左手的缝线处顺滑掀开，他取下自己的右手朝二楼丢去。

右手在空中分解成一团黑色的粘稠液体，喷射出两道浆液附在窗台上，钻过窗户缝隙。

楼下的安找了一处干净些的地靠墙站着，双手藏在披风内，帽子压在脸上身周散发出一阵酒味。

不一会儿，二楼的窗户轻声叫唤着，一团粘液挪到窗外将某样东西抛在雪地上，回到房间内关上窗户后又从缝隙中出来，顺着阴影跳回安身上，粘液褪去重新出现一只右手，黑色雾气化作缝线将连接处接上。

安捡起雪地里的东西，是一枚筹码。

阿森纳克的房间整齐干净，不少的治安局荣誉和零星的治安官必修书籍展示出房间主人的身份，他看起来没有在自家留存任何重要纸质文件的习惯，柜子里装着一些旧书和衣服，书桌抽屉里是各式各样的杂物，这枚三角形筹码被随意置于杂物的最上层，上面残留的未知没有可用线索，但安觉得这个元素相当耳熟。

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发生过恶性赌博事件？

他把筹码放在口袋里往根植园的方向走，他已经习惯了在根植园里思考、工作的生活，被双重意义上的未知环绕的时光让他感到安心，探索巫术与未知的过程像是泡在无边际的水里，也许会让一些人恐慌，但他感到如无比舒适的自由与安心。

安顿住脚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东区和中央广场之间，这里可以拐入一条林荫道，两侧茂密地常青树，一侧的围墙每隔一段距离挂着提灯，诡异的雕像从围墙内的树林间隙看向四周。

往前是简迪勒家的府邸，人造未知灵敏的情绪感官听到远远传来的音乐声，表示今晚有一场舞会。

「贵族赌博案，以活人为筹码，是阿森纳克上个月一直在忙的案子。」

安想起研究室的报纸上报道过这件事。

筹码也是从凯特传过来的玩意儿，三角形只是出于海琳娜的文化习俗，向着圣山的形状靠拢，以海琳娜的货币值钱程度和经济水平，完全没必要兑换筹码，普通人在赌场里能压出一枚铜币就足够亮眼，能在赌场用到筹码的只有富商和贵族们。

商贵不分家……安思索着可能有关的贵族，脚步往林间道走，既然简迪勒家在举行宴会，伊莎贝拉小姐应该不介意他去拜访一下，问问阿森纳克的事。

「赌博案告破的时候，正好是安格醒来的时间，那个时候陪贝拉去办入学，阿森纳克在和海辛拉拉扯扯。」

如果只是盗窃，阿森纳克不可能没证据就上去问人，一件阿森纳克在私下调查的事……海辛因为家境落败需要转学，她和贝拉说是因为生意。

指使女儿去偷窃的父母，缺钱的人渣赚钱方式无非是那几种:偷骗抢赌。

走到门口被护卫骑士拦下，安才想起自己身上既没有邀请函，也没有根植园的徽章，只有一枚普通人看不出底细的戒指。

他略作思索，站在一旁，黑色的影子融入黑夜，在简迪勒庄园的阴暗处无形散溢。

不一会儿，伊莎贝拉和她那位住家巫师就出现在安的视野中，这时候几位护卫骑士都打算赶人了。

“安先生？”

伊莎贝拉又惊又喜，自从安正式上岗，已经连着半个月没再参加简迪勒家的晚宴了，她对这位客人的光临非常欢迎，却又疑惑于安叫她出来的方式，他看起来像是偶然路过，并不是专门来赴宴的。

叫停骑士们的举动后，安笑着朝她们走来：“抱歉以这么粗鲁的方式打断您的晚宴，伊莎贝拉小姐，您知道今天上午发生的列车事故，以及阿森纳克治安官的事吗？”

“噢，我知道。”伊莎贝拉被忽然叫出晚宴的一丝为难，立刻变成了一种好奇与兴奋，她邀请安进入庄园，坐下详谈。

“不了，我今晚或许还忙。”安指向那个像棋盘一样的花园，“就在那里聊吧。”

在住家巫师弗莱的陪伴下，安跟着伊莎贝拉步入花园的一处凉亭，他开门见山道:“阿森纳克被收监了，听说您是他的合作者，请问最近一段时间，他有找您寻求什么帮助吗？”

“他确实找过我，但是我叫他来的。”伊莎贝拉回答道，“我女儿的家教老师失踪了，阿森纳克是我所知道的最优秀的治安官。”

她身边的弗莱微微点头。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跨年的时候她向我申请了一个长假，没有按预定的时间回来，我先是直接找她的家人，结果她是在海琳娜独居，她邻居说她长假结束那天她还回去过，之后就没回了，我跟治安局说过，也跟阿森纳克说了，我还因此给我女儿办了转学，转学那天还遇到了你的妹妹。”

安记得这件事，贝拉回来还和他说过:“这件事治安局是知道的，是吗？”

“对，失踪的案子两天前结了，阿森纳克那天来告诉我，那位可怜女士的尸体被发现了，死于未知异化，发现的太晚，异化又太彻底，他们没法知道具体的死因，但阿森纳克告诉我这里面有问题，她有个地下男友，他会继续查这件事。”

这就是阿森纳克说的没立案的事，如果他查到了什么，那确实可能遭人惦记，但阿森纳克不像是记得自己明确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的样子，要么关键不是这件事，要么他查到了，自己没意识到。

“您能告诉我那位女士的名字和地址吗？另外您见过这个吗？”安从口袋里摸出那枚三角形的筹码，伊莎贝拉的情绪突兀地起了变化，接过那枚筹码仔细看过，十分犹豫地握在掌心，“这是我家赌场的筹码。”

“您在哪儿捡到的这枚筹码？”

“这个筹码有什么问题吗？”

伊莎贝拉握紧那枚筹码又松开，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安便继续问道：“一个多月前的贵族赌博案，您应该比我清楚详情，这案子真的结了吗？”

摩挲着那枚筹码：“当然结了，只是有一名伯爵是我们家赌场的常客，我们家的也被查了，本来就问题，所以治安局的没查到什么就走了，我没想到阿森纳克还在查这件事。”

“也许他只是把这枚筹码留着做个纪念，毕竟那一案他是功臣？”安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枚筹码，伊莎贝拉也一直盯着筹码。

“被查的时候治安局带走了一批，这是我们新铸造的筹码。”伊莎贝拉说着把筹码的侧面展示给安看，上面极小的笔触刻着一行数字。

安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您当时怎么惩罚海辛小姐了？”

“嗯？我只是不允许他们在参加简迪勒家的晚宴而已，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