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如织，华灯初上。

方墨染望着小楼栏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有些出神。

他攥着手指上的储物戒指，忽然想起来他那娇俏可人的妹妹来。

虽说方墨染一直以来都抗拒着自己的感情和情绪，在这不可一日耽搁的第三世之中奋力向前。

但是人心毕竟不是石头生的，十几年的朝夕相伴，共同度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艰难时光，方墨染心里早已是把子君当成了家人。

当然，方墨染之前还从未在心中真正地面对过这个概念。

他那妹妹，最想去看的，就是大献皇都上京那繁华的上元盛况。

在北域，又有谁不知道那儒释道三教混杂，凡人修士其乐融融的繁华王朝。

在这种时候，若是子君在场的话，只怕是会很开心吧？

方墨染忽然感觉鼻子有点酸。

天知道当时子君是怎么想的，又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把自己卖出去。

而他，十几年，都不曾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感情。

在他的储物戒指里面，现在躺着五十枚灵石。

但是方墨染知道，想要赎回子君，可不是一点灵石的问题。

何家势大，家中更有筑基境坐镇，那人还是何老爷的子侄，对于何老爷来说，是晚辈。

而他那妹妹，年纪尚小，按礼俗不可婚嫁，那何家老爷最好面子的，总要先娶为妾室之后，才会将丫鬟糟蹋。

在他那妹妹出落成大姑娘的两三年内，方墨染必须要破入筑基境界，升入灵剑山内院，到时候直接将何家压服，让他们把子君交出。

否则，即便是带着大笔灵石前往，那商人出身的何家老爷，必定是要狮子大开口的。

至于那卖身契，无非就是用来讨价还价的一张凭据。

而在这北域，实力至上，不论多么花里胡哨的玩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空谈。

好在何家势大，那何老爷也颇为喜欢子君，应当不会亏待子君，好过跟在他身边吃苦受罪，他也好大施拳脚。

两相权衡下来，方墨染除了变得更强之外，暂时竟然无能为力……

方墨染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罗兄这是怎么了？这等快活的场面，竟然叹气？”

李奇文抓着根鸡腿走了上来，满嘴油荤，嘴里还咀嚼着，分出一点心思来问道。

“没事，想起家中小妹了！”

方墨染勉强咧起一个笑脸。

闻言，李奇文顿时神色一正，道：

“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李奇文就要伸手去揽方墨染。

方墨染见他那只抓着鸡腿的油滋滋的手，赶忙避了开来。

“哈哈！罗兄莫要伤神了，不如大快朵颐！”

说着，李奇文另一只手中的瓷瓶摇了摇，笑道，

“凡事无奈，不如投入这美酒之中，尽数忘却，岂不快哉？”

见李奇文脸上的红晕，又见他整个人仿佛都要漂浮起来的样子，方墨染顿时忍俊不禁地一笑，拱手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

“罗兄快来！”

“罗兄可真是的，何事比这美酒佳肴来的诱人？该不会是想起某个梦中女子了吧？”

桌上的两人打趣着，顿时大笑了起来。

方墨染赶忙有些窘迫地摆了摆手，道：

“两位仁兄可莫要乱猜了，哪有那些事？”

护龈还未落，忽然屏风之后转出来一袭白裙，随后一个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捧着一个个雕花白瓷盘来到桌边。

“黄玉蟹酿橙！”

“糖醋炸鱼肚！”

“银丝卷！”

……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道道鲜香的菜肴被送上桌来。

方墨染先闻见一道道诱人香气扑鼻而来，随后又见到一道道鲜亮色泽扑面而来，更有那翡翠玉质的瓷盘相衬，只觉食指大动。

可他环视一圈，却发现李奇文三人此时目光直直的在这上菜的女娇娘身上扫来扫去，根本移不开了。

方墨染撇了撇嘴。

还是吃了没见识的亏！

想他第一世，每日在各大短视频平台上选妃，喜欢的左滑点赞纳入后宫，不喜欢的上滑跳过不屑一顾，什么样的美貌，什么样的身段没有见过？

无非是接着奏乐借着舞。

若是哪一日那小曲不得劲了，那舞姿拨不动心弦了，便一个取关直接打入冷宫，可没半点怜香惜玉的。

人若是见过了顶峰的风景，心中自然无惧无畏，不再喜形于色。

方墨染正色，拿起面前筷子玉石雕纹的上端，深吸一口气过后，把一块糖醋炸鱼肚夹到面前，轻轻扇闻，只觉鲜腻之中一点酸气，简直是恰到好处，堪称是绝妙。

方墨染将炸鱼肚半截送入口中，轻咬下去，鱼皮酥脆，鱼肉软嫩。

牙齿合拢，汁水四溢，方墨染舌头掀动，让汁水在口中打转一圈，全面的刺激这他那挑剔的味蕾。

待到大口咀嚼的时候，口中已满是那鱼肚的味道，方墨染不禁眯起双眼。

纵享丝滑，鱼肚，何止丝滑？

方墨染满脸享受地将鱼肚全部塞入口中，伸手去拿过一枚黄玉蟹酿橙。

这蟹黄酿在橙子里面，倒是新奇。

方墨染拿过勺子，在其中挖上一勺晶莹的蟹酿，往口中塞去。

只觉一股浓郁细腻的鲜香连带着丝丝解腻的鲜甜，堪称一绝！

一道又一道的佳肴上桌，方墨染一道又一道地尝着，伴随着大量食物下肚，方墨染腹中也是越发充盈，体内气血涌动的越来越快，吸收起食物之中的营养。

“罗兄，来，干了这酒！”

李奇文不由分说地往方墨染的杯中倒进了清澈的酒液，顿时一股粮食的香气扑面而来。

方墨染顿时眼前一亮。

好酒！

这样香气扑鼻的好酒，方墨染上一次喝，还是在大学毕业之前校招的时候，一个企业来招生的专员请他们一群没出大学的愣头青去了四星级酒店摆了一桌。

那一次，方墨染喝到了那一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以至于后来方墨染第一次喝寻常的白酒的时候，差一点直接喷了出来。

这般想着，方墨染望向面前推杯换盏的三人，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不禁被眼前的一切所感染，举起杯来，与三人捧在一起，笑道：

“干了！”

辛辣的酒液下肚，三人嘶嘶出声，唯独方墨染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没什么太大反应。

原来这酒闻上去是香，然而度数实在不高，也就比啤酒高上一些。

想来也是，这里可没有什么蒸馏技术，也没有先进的酿造手段，自然酿不出那动辄四五十度往上的高度白酒了。

而且这杯中酒液虽说清澈，但也带着点黄色，应当是类似黄酒一类的酿造酒。

“罗兄，你的剑术啊，那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没的说的！”

李奇文嘿嘿笑着，满脸通红，对着方墨染拱了拱手。

“哦？既然如此，日后我可要好好见识一番了！”

陈寅笑道。

邹相山则在一旁连声附和。

方墨染见三人都是有些醉了，于是也就不再自谦，拱手说道：

“多谢几位兄弟夸奖，日后还望多加照顾！”

方墨染陪着三人谈天说地地夸嘴了一会儿，就见到李奇文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

“没有佳人相伴，也没有歌舞，着实是有些无趣了！小二！”

李奇文话音才落，屏风外面就转进来个小二，满脸堆笑地说道：

“客官，有何事吩咐？”

李奇文摆了摆手，道：

“我们要听歌赏曲，看美人起舞！”

小二目光之中浮现出一抹为难之色。

方墨染见三人都有些醉了，还一个个叫着嚷着附和着要看歌舞，于是站起身来，把小二拉到一边，说道：

“你便到附近的勾栏瓦舍找些姑娘来罢，我这兄弟有的是钱，你不必担心！”

闻言，小二点了点头，往外跑去了。

方墨染回头看了眼三人，见他们又拼起酒来，叹了口气，也转身出了屏风。

这些小年轻是吧，非要买醉，他就算了，不然到时候众人回不去山，可要挨罚的。

方墨染才转身从屏风后走出，就有个厨子模样的胖子捧着个陶罐，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见在座三人都是七扭八歪之后，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然而那厨子很快就看见了满桌狼籍之间的第四幅碗筷，不禁叹了口气，道：

“错失知音，真是可惜可叹啊！”

说着，厨子无奈地转身离开。

若是此时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厨子手上捧着的陶罐上灵光闪闪，竟是个灵器。

此时，方墨染已经下了三层，走出了明月楼，才一脚踏出，顿时感觉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原来是饮酒之后这全身发热，自然就觉得有些冷了，此时也算得上是北苍州的寒冬腊月了。

这风一吹，浑身的酒意顿时就散了。

毕竟他也没上头。

与此同时，街边忽然走过一行人，看衣着是灵剑山杂役，一个个握着棍棒，看样子是在巡守。

方墨染回头看了眼酒楼，随后眼中一动，于是走上前去。

那几个杂役见到方墨染一身弟子衣着，赶忙换了副恭敬的样子，纷纷拱手说道：

“见过仙师！”

杂役毕竟仍是凡人，也不算灵剑山编内人员，喊方墨染仙师自无不妥的。

“有三位同门在楼上有些醉了，你们来个人上去照看一下。”

说着，方墨染一眼就看到了这一行七人之中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你吧！”

是那踏山门之时坠崖那人。

那人赶忙站了出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此人胆小，又有家室，自然是要可靠一些的。

那杂役之中为首的，走到方墨染面前来，开口说道：

“仙师，我们得到上面的消息，似乎是一群歹人潜入了街市之中，不如我多派一人照看？”

歹人？

方墨染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道：

“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吧！”

随后杂役的首领喊出来个身强体壮的，也往明月楼里去了。

既然有人照看，方墨染也就可安心离开明月楼四处走动走动了。

歹人？

在这灵剑山山脚之下，谁敢作乱？

方墨染倒有些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