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伢咧嘴一笑漏出了自己漏风的门牙，随后是意识到什么，又马上闭上嘴巴，但眼中的笑意依旧不减，看来只要是女子，无论大小，就没有不喜欢夸自己的。

董靖贤抬头看向那气派无比的天师府，不禁想起了自家的府邸门派，顿时有些汗颜。没办法，真君观比起这天师府实在差太多了，如果说天师府是云州城繁华的东城，那真君观就是简陋的西城了。

不过老道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嘛。自己这个道门真君，好歹也能算上半个仙人。

“真君请，掌教师兄已经等候多时了。”李玉竹略微弯腰，同时伸出手掌，指向头门，随后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董靖贤向李玉竹点了点头，脚步略微慢些，和桃伢一起走在后面，路上也可以和这个小姑娘说些好玩的事情。

“老真君，你有没有带什么好玩的来啊。”

“这趟来的太急了，没带什么东西，但是我和你掌教师伯谈完事情后，我带你去吃山下西街那边的馄饨啊。那是我新发现的一家老字号，可香啦。”

“一碗馄饨就想收买我，让我不计较你的错误，想的真美！”

“那桃丫头，我再带你去东街那边买个小兔子，怎么样。”

“龙虎山那么大，什么动物没有。白姨叫一声，后山小兔子我想要多少都可以。”

“那桃丫头，我带你去买个风筝，飞的可高的那种。”

“那还差不多，哎，老真君，过来过来。”

“咋了，这么小心，还不能让你师傅听到。”

“什么时候带我去齐云山玩一下。”

“这，这得问问你师傅了，什么时候准许你离开龙虎山下山游历。”

“唉～”

少女一声叹气，这下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龙虎山天师府建成已有千年之久，早在上古就有张天师剑斩妖魔的传说，历代龙虎山天师都以维护人妖平衡为己任，当代也不例外。

三人穿过头门，天师府的仪门也随之印入眼帘，仪门上端悬直匾一块，上书“敕灵旨”三个金字：前两柱挂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道高龙虎伏”，下联“德重鬼神钦”。道门符器并列两旁，总计十八件，显得威严无比。

董靖贤越看这些越觉得自家齐云山的简陋，不禁有些挠挠头，穿过二门之后进入三门，那已是龙虎山天师的私第府院了，无论外姓还是本姓的龙虎山天师都在此地居住修行。

私第也叫三省厅，三省前后中三厅：前厅为客厅，面阔五间，三明二暗，四柱前伸，石阶五级，敞门而进，东西花栏，各设台阶，厅前地面有一绿色园石，名“匝送石”。堂壁挂有墨龙穿云图和祖天师像，东西四壁皆书名诗古画。堂壁上方悬匾三块：“道契崆峒”一匾置位正中央，“仙派名裔”排于东，“纳甲周呈”列于西。

李玉竹一口气将董靖贤带到祭祀狐仙的中厅，大厅之中已经有一位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等候多时。

“掌教师兄。”李玉竹对着张道衡行了一礼，背对着两人的中年道人也回过身来，“麻烦了。”

整座龙虎山有资格身着金衣黄袍的道士只有四人，分别为龙虎山的四位大天师，而能被李玉竹称为掌教师兄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龙虎山当代的掌教大天师，张道衡。

董靖贤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这是他第三次与张道衡见面，但确实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足龙虎山。既然张道衡对他的要来龙虎山已经有所知晓，所以才能提前叫李玉竹在山门前迎接，那自然对他要讲的事情也是清楚的很。

“道横见过真君。”张道衡率先执礼，虽然两人身份修为上相差无几，但那位齐云山的真君修道年岁要比自己久远，自己身为晚辈自当先行一礼。

董靖贤没想到眼前这位龙虎山大天师如此的……礼貌，又不禁挠了挠头，随后回礼于这位龙虎山当代掌教大天师，“贫道见过张天师。”

张道衡伸手一请，示意董靖贤坐下，随后一名清秀的小道童端着茶水踏入大厅，为几人奉上茶水，茶是野间茶，水是山泉水。世人总是传言龙虎山的清茶有延年益寿滋补身虚的功效，其实龙虎山的茶水并没有那种神通妙用，和寻常人家的茶水一般无二，与世俗王朝之中帝王将相所喝的相比可差了一大截。

董靖贤喜欢这种茶水，不提个人喜好，总有一样东西和齐云山一样了嘛，都是野茶泉水。

张道衡直接开门见山，“真君来此所谓何事我已知晓，新脉如何尚未可知，但提倡入世求官，随世奔波，和道教主旨已有偏差，世俗王朝的勾心斗角太重，谈何清净无为。”

董靖贤听完之后没有立马接话，沉默片刻才回话。“大道三千，道教出世而为已有千年，传闻上古道门也曾入世随朝，新教如今出现也算是旧意再提。”

“入世可以，但攀附权贵实为不妥。”张道衡摇了摇头，“道法有入世和出世，但身处庙堂的人物里多是儒家法家兵家子弟，可曾听闻哪位佛门高僧身为兵部尚书？或者哪里道教真人身为当朝宰相？”

张道衡话才刚刚说完，却也突然一笑，“倒也不尽然，大秦的宰相李雁不就是道门真人。”

“总之就修道而言，入世可取，攀附王朝却不可学。道教不是儒家，清净不是浩然。老真君，你若还想踏入我们道教的一品玉清，就断然不可有在王朝谋取高位之想。天下气数，龙气至刚，阴气至柔，天子脚下更是如此。”

董靖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天仙也好，地仙也罢，入世出世当并济其行。大天师的想法我已知晓，既然如此，那我不在多言。新教造化自有天道。”

张道衡淡淡一笑，“还请老真君喝完这杯茶再走不迟。”

“自然，自然。”董靖贤行随其言，果真拿起了茶水，小咪一口。

啊，又想起了自家的野茶。

徐州是端阳王朝的第二大州，仅次于同时有着那有着扶摇山和齐云山两座大山的剑州，徐州之大，四通八达，是端阳的最为富裕的大州，不少京城权贵在徐州都留有房屋。传闻连端阳的那位先帝在每年夏暑之时都会来徐州的，青宇山庄呆上十天半个个月。

陈子佩走了差不多十来天，终于临近了徐州，到了徐州和云州的边界。

陈子佩一身衣着和在云州之时相比更加破烂，陈子佩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走在乡间小路之上，嘴里哼着从那所私塾里学来的调调，什么远邻近客，什么红颜知己。陈子佩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听着就让人舒坦，毕竟都说才子佳人嘛。陈子佩想着自己哼唱这些，也许也算半个才子呢，就算破烂了一点。

“咕～”肚子又发出了悲鸣，陈子佩从昨天晚上就没有找到什么吃的了，一直饿到现在，“真是饿死了。什么才子，还是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啊。”陈子佩叹了口气，没办法，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陈子佩眼珠一转，前面一座肉眼可见的村落，陈子佩开始加快脚步，想看看哪块田里有黄瓜茄子，偷来自己吃。

陈子佩穿过林间，随着脚步的深入，村落的概况也映入少年的眼帘，村落的房子有好几十户，陈子佩往去看不见边，土黄色的房屋被青藤掩盖了大半，青藤之上却有不少黑色的暗斑，大小不一，破坏了这青藤压村屋的乡间美感，就像一副大师挥洒的画卷之上被顽童泼了墨水。

陈子佩望着那些黑斑，定睛之下不止是房屋青藤之上，乡间小路上，田园家舍之中都有这些黑斑。少年抬头四顾，终于知道了什么不对。

太安静了，之前来村落之时也有些稀稀散散的田野，里面的庄稼却已经几乎全部荒废，当时陈子佩还好奇这个村子的里都不下田种菜了吗？怎么庄稼荒废成这样了？

此时此刻已经来到了村口，却仍然看不见一人，整座村庄都陷入着一种诡异的死寂。陈子佩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跑出云州后脑子就这样慢了，现在跑到了这古怪的村庄门口，进退两难，走还是不走呢。

终于在陈子佩天人交战之后还是觉得肚子重要一点，仍然踏步前行。

在陈子佩进入村庄后，村子的面貌开始全面展示出来，里子不像外子，也许是因为常青藤的原因，从外面看还觉得房屋正常。但从里面看内部就发现了诸多问题，所有的房屋已经人去楼空，歪七扭八的样子破烂不堪，再无炊烟升起，毫无人间烟火的气息。

陈子佩壮着胆子推开了一座院落，这座房子也许是村中殷实人家的，在其他人还是破败的泥土屋居，这座院子已经是宽敞明亮的砖瓦房。

“啧啧啧。”陈子佩发出感叹，“这栋房子在这里面真是鹤立……”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一幕下了一跳，陈子佩在外面见过的黑斑在这里更是多到密密麻麻，院子的地面，石桌，柱子之上都有大块黑斑。陈子佩真是觉得活见鬼了，这是什么情况？陈子佩脚步慢慢腾挪，一步一张望，挑着那些没有黑斑的白空处走。

终于，陈子佩穿过了院子，来到了房屋内，桌子上还有着主人没吃完的糕点，陈子佩感觉抓了一手放入嘴中，还没等嚼下糕点，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发臭了！”

陈子佩有些伤心，但也没有办法，这糕点不是一点点臭了啊，感觉和自己在云州城捡拾的垃圾差不多了。

“这么大个院子，总不至于只有糕点吧。”陈子佩又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食物，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

陈子佩在地下找到了一个木制的箱桶，陈子佩不禁“啧啧”两声，这木箱可不简单，陈子佩还在云州的时候曾在怡华苑见过这东西，叫冰鉴，一个铜制或者木制的箱子边缘隔层里放入冰块或者冷水中间的大隔层再储存食物美酒，既能保存食品，又可散发冷气。但冰鉴这种东西都是富贵人家才用的起，普通百姓别说用了，就是听都可能没听过，陈子佩要不是在云州的怡华苑见过，此时恐怕也是摸不着头脑。

陈子佩真是饿极了，直接挑那些可以生食的食物塞入嘴中，狼吞虎咽之下，差点噎到，陈子佩随即拿起冰鉴中的酒壶，倒入嘴中。一口冰酒入肚，噎到的问题是解决了，可酒太过醇烈，陈子佩感觉肚子里如同有一团内火，脸上也随即红了起来。陈子佩看着手里的酒壶，不禁咂咂嘴，又干了一口，这味道，真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