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从太原来到怀远已经是第三天了，皇上召见的消息迟迟没有到来，住在为前方战士准备的临时官邸中李玄霸三人，虽然有侍从小官看在太原土特产的份上，礼节备至，态度大佳，嘘寒问暖。

三人也觉得这样老是呆在院里很闷气。这一天几人约定到外面逛一圈，领略一下东北风味，就算皇帝突然召见也顾不得了。

经过连场战事，又处于两国边境前线，怀远的社会状况各方面看起来并不佳。走出府门来到大街，街上的人流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多，不似内陆城镇繁华。

街道市容倒是整洁，皇帝驻跸之地，外观景象还是要做的。不时可见到兵士在街上巡逻，拦住可疑人员盘查，又忽而会有一队军士急匆匆行军出城，想是前线战事紧，朝廷中枢忙于调兵遣将。

隋代受到南北朝文化长期融合的影响，胡汉文化逐渐合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渐渐难以分清谁是谁。市井文化也颇为可观。后世可见的走钢丝杂技、大变活人的魔术已风行各地。

至于斗鸡，更是大街小巷可见。丘权衡幼时曾跟随师父游历四方，对这些物事司空见惯，见怪不怪；齐季是李府老资历，行伍之事自然熟悉，对这些市井风俗却较少接触。

一路走着，他观看得津津有味，留连忘返。李玄霸久在西北境，难得出一次远门，加上后世对古代的好奇心，更加用心体会，饶有兴趣的，也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别走边看边聊，说说笑笑，也不觉得寂寞，一会，来到一处米店面前，米店的旁边正围着一群人，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上前一看：他们正在玩斗鸡赌搏。

大凡赌徒，只想赢不想输，这是人之常情，理智上却少有人能预先思考如果输了怎么善后的问题。是以一赌上头，赌红了眼连老婆也敢押下去。

特别是在这个大乱渐现的世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息十分明显。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斗鸡摊旁边的米店走出几个人，正撸起袖子挥动拳头，边走出来边大声怒斥。

随即有两个人连滚带爬、一路趔趄跑了出来，边挥手抵挡边说：“不卖就不卖，干嘛打人？这是你们怀远的习惯吗？”

见俩人离店门口有一段距离，众打手算有点武德，不为己甚，转身回店。李玄霸见状，忙拦住二人问道：“敢问兄台，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位高个子见问，愤愤道：“我们是涿郡役夫，来到这个店里买米，谁知道他们抬高价格，不讲理，还想打人。”

旁边观看的人听了插嘴说：“你们打算怎么买？”矮个子说：“我们准备用五百文钱去买三石米，这在我们那算是天价了。”众人听了哄笑起来：“那你们不如去抢好了，怪不得店主轰你们出来。现在一石米没有百文都买不到。”

俩人听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一会才叹了口气说：“这地方米价这么高！”高个子对矮个子低声道：“没办法，我们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吧。”

丘权衡悄声向李玄霸解释：“看情况这俩人是涿郡运粮到前线的役夫，据他们所说，应该是运送三石米前来交差。”

齐季接过话来：“三石？不多啊。”丘权衡接着说：“虽然不多，但路途遥远，他们一路走来，几百里路程，在路上他们就把米吃光了。”李玄霸一听有点意外：“吃完了？那到前线怎么交差？”

“所以才有刚才那一幕，到指定地点时，他们再买米充数，可以交差，这是之前服差役常见的方式，不然傻傻带着米面走远路更不合算。”

李玄霸拍了拍脑袋有点恍然说声“聪明”，忽地觉得不对劲：“可是这样一来，各处役夫到怀远当地买米的人多起来，米价就会大涨。”丘权衡微微一笑：“三公子当真聪慧。”

齐季恍然道：“刚才看那二人，应该是买不起米了，怎么交差？”当时的差役制要求实人服役，这对古代交通提出更高的要求，慢慢出现一些变通，正如役夫买米的方式，历史上府兵制的解体，也与一些人的出钱雇人应役的方式有关。

丘权衡良久不答，一会望向玄霸说：“三公子以为，这天下遍地义军是怎么来的？”李玄霸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来的？”

凝思一会说：“我明白了，粮草不能及时送达，回家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聚义，赌一把，不受活罪。”丘权衡微微点头。玄霸长吁出一口气。

三人正叹息间，忽见前面跑来一位小吏，满头大汗，见到李玄霸大呼小叫说：“公子让我一阵好找，赶快回去，皇上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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