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千红枫勾起嘴角，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他只觉得浑身的伤都值了。

桃夭已经痊愈，之前为了身外化身早就取消了“武力限制”，此时面对斩丝长老十分轻松，斗笠都不用摘。

千红枫见她不会有事，退到教众里，拨了左右护法前去帮忙。

斩丝长老赶紧退开。

一个桃夭都干不过，再加两个他不完蛋？魔教才不讲什么一打一，能群殴从不单挑。

“明月！”纪正阳大喊。

没有命令，没有指责，但短短两个字，却道尽了一个老父亲的心酸。纪明月本来想站在桃夭面前，却滞住身形。

打架的人也都分开，不约而同地看向纪明月。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全在他一人。千红枫已经负伤，但顾星宇等人还敢自信迎敌，仰仗的就是纪明月对桃夭的感情。

全场寂静，正道的人却比之前纪明月没来的时候还紧张。

“纪明月，你放了我，不管是不是夭夭的意思，我都欠你一份人情。只要你答应从此以后和夭夭断绝关系，你做你的武林盟主，我当我的魔教教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千红枫走出来，捂着胸口，显然伤得不轻。

能让他做出退步，看来假面妖是真的很厉害。

“朝廷的人如今还对我们虎视眈眈，就等着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你应该也不想苦心修炼这么久，最后把夭夭拱手让给皇帝吧？”

千红枫很直白，说的话也很能蛊惑人心。

“可以，但桃夭必须回到我们正道。”静音师太插道。

她之前其实是支持自家徒弟沐水月和纪明月一对的，奈何半路杀出个桃夭。如今很明显，桃夭在哪儿武林年轻才俊的心就在哪，把她放在魔教，就是个活招牌，到时候正道唯一的人数优势都没了。

斩丝长老虽然很看不起桃夭，但也没反对。

“扑哧，你们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虚伪至极。”齐殇忽然嗤笑，“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夭夭为什么立志成为魔教圣女吧？当初她的家族确实因为怀璧其罪被灭门了，但她没有正道的亲戚，只遇到了一个淳朴的农妇。”

“后来她在调查中得知灭她满门的不是魔教，而是正道的门派嫁祸。她刚想顺藤摸瓜找到证据，把她一手带大的妇人便也被正道所杀，理由是怀疑她为魔教教徒。”

“夭夭心灰意冷，觉得你们一个个做坏事全赖在魔教头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了魔教圣女。试问她怎么会跟你们回去？还是你们觉得，倘若柳嫣然活着，她也会愿意回到和灭她满门是一丘之貉的门派？”

没有人怀疑齐殇的话，这个关头他没必要说谎。最主要的是，桃夭没有反驳。

“这种人本就是正道的败类，桃夭回来后，我们自然会为她讨一个公道。柳家山庄的事情，我们也在调查中。”静音师太一身凛然。

“哦，我怎么记得你们查出来凶手是谁了，却因为忌惮他们的势力没动手？”陆坤嘲讽。

这其实是后面的剧情了，柳钰轩最后靠着自己的实力，加上实锤的证据，成功讨伐了仇人。

“一切还在调查中，道听途说的谣言也敢放上来！”斩丝长老瞪圆了眼，似乎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一点。.

“你觉得呢？”千红枫只是看向纪明月。

纪明月当然知道谁是正确的，有些蛀虫已经寄生在武林正道的大殿里，啃噬着信仰的柱子，他们却暂时没有清除的办法——否则只能掀掉屋顶，打开每一块木头查看。

“你放心，桃夭回来，我们一定帮她报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那只是因为她的价值足以让你们这么做罢了，换成其他人还会吗？魔教弟子为什么源源不断？因为他们就是没有重要价值，靠自己伸张不了正义的人。”

“你们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和强势的家族宗门势不两立了，正道的师傅们、你们的兄弟姐妹们，还会不会站在你的身边？”

千红枫最后的话是对后面的正道弟子说的，武林年轻人少但不是没有，能来观战的都是人中龙凤，但千红枫还是动摇了他们。

好好的决斗变成了唇枪舌剑，关键是自己这么多人还说不过千红枫他们几个。

斩丝长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够了。”纪明月一发话，全场再次寂静。

毕竟大家都觉得解决一切的关键还是他。

然而纪明月只是抱起桃夭，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离开。

高手就是这么任性。

“纪明月！”千红枫自知追不上他，但还是立刻带人朝着纪明月离开的方向赶去。

正道本来也不想打架，见魔教率先离开，也收拾收拾回去了。但当然，他们会告诉全天下人，纪明月赢了。

桃夭看着大队人马和自己越离越远，心中有些诧异。

她不清楚纪明月的想法。

相处半年，两人虽然时不时聊天，但桃夭总是琢磨不透纪明月，大概还是因为没有爱情。

爱一个人，才会无时无刻想要去了解他，悄悄观察他——系统说的。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两人终于落地。桃夭环顾四周，他们似乎在一座山的山顶。这山不高，往下看去，还能俯视到大片的街道。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纪明月指着一个点说。

桃夭扫了扫，和监控对比了一下，真是。

只是纪明月记这个干嘛？

“陪我坐会儿吧。”

纪明月不再说话，只是拿出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是一件披风。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在想，等我做了武林盟主，就去雪峰山上抓一只最漂亮的白狐给你做披风。”

雪峰山是静音师太所在的地方，山上的白狐十分稀有，不准猎杀，他还真是肆无忌惮——估计那是当时他能想到的最大胆的想法了吧。

纪明月不再说话，两人一直沉默着。

不一会儿，天黑了。

星星慢慢遍布夜空，这个世界没有污染，每一颗星子都是那么明亮清澈。很快，月亮也出来了，桃夭才惊觉马上要到中秋了。

不过这里的人不叫中秋，叫月盈节。

街上忽然亮了亮，然后一条条银线窜上天空，炸开。桃夭看着比过年时还盛大的烟花，有些懵。

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她看不太清楚，但这个小县城此时确实灯火通明，似乎都在看烟花——这个时候烟花还是比较稀有的。

“好看吗？如果我能够娶你，十里红妆，桃花铺地，一定放更多烟花。”

桃夭忽然想起了墨白。那个时候她穿着花嫁，他也让自己踩着花瓣走去教堂。那个时候她不明白墨白为什么会带着自己走完那段路，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带她离开，但后来她就清楚了。

“说吧，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准备这么多东西，就好像……要告别一样。

纪明月笑着，没有回答。

桃夭却忽然感觉头有点晕。

【检测到蝴蝶花粉与夜蝶花粉产生催眠反应，是否立刻清醒？】

看来她没有闻错，披风上确实有花香味。而周围环绕的可不就是蝴蝶花？系统只能检测直接的负面药物和陷阱，这种先后混合的还是临了才查得到。

但电子系统的提示反复了几遍后，桃夭眨眨眼睛，选了“否”。

她想看看纪明月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