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坂……赖宣？”我看着眼前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内心的惊讶都快以输出一连串问号的形式填满我的脑机。随后，随着胸口的一阵剧痛，我控制不住地再次咳嗽了起来。

荒坂赖宣似乎猜到了在亚当重锤手中我不会完好无损地出现，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手，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便从办公室大门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开始再次检查我身上的伤势。

“手臂、肋骨骨折，右手部位缺失，喉咙瘀血……”为首的医生向身旁的护士点出了我身上的伤势状况，他们都带着类似创伤小组模样的面具，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先打镇定剂吧。”

“等等，我刚才在车上已经打过……”但还未等我说完，这一组装备齐全的医护人员就下手快准狠地朝我扎了一针。我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他们摆弄我的手臂，用剪刀残忍地撕开了我的高档西装，随后开始用绷带等医疗器具处理我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等医护人员的处理全部结束，我已经像个被榴弹击中过的倒霉鬼般全身上下裹满了绷带和纱布坐在轮椅上，仅剩的左手上还扎满了吊针。

荒坂赖宣向几名医护人员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离开。亚当重锤在确认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已经离开办公室，走廊外部没有人窃听后，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别担心，只是正常的医疗，”见到我有些提防地盯着自己，荒坂赖宣淡淡地解释道，“我不能把你交给我不信任的人。”

“……什么？”我不明白荒坂赖宣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荒坂CEO突然开始关心被高层陷害的荒坂员工？真是恐怖，“你管这叫‘正常’的医疗？”

更何况我身上几乎全部的伤都是他派来的亚当重锤一手导致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荒坂赖宣摆了摆手，示意我听下去，他从沙发上起身，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我找你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你脑子的Relic。”

“Relic？”我惊讶极了，“你知道我脑袋里有Relic？”

“不久之前，有人从我手中偷走过一块Relic芯片。”荒坂赖宣双手抱臂依靠在办公桌上，用鹰一般的目光审视着我。

“啊……”我意识到荒坂赖宣指的人正是V，“你搞错了，偷走你Relic芯片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脑子里的Relic是从公司内部植入进去的，”荒坂赖宣打断了我的话，显然他不喜欢别人抢先一步说出他的想法，“但结果都一样，Relic技术已经被人窃取并试图散播到不同的地方，这正是我担心的。”

“荒坂创造了Relic，现在又假惺惺地担忧Relic技术被散播出去？”大卫讥讽道，“好一个专有技术保护意识。”

我仔细听着荒坂赖宣的话，意识到他正在等我的回应，却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只能耸了耸被绷带束缚的肩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在搞Relic产品召回、返厂重修服务吗？”

“不，”赖宣并没有理会我的讥讽，“Relic是从公司内部被泄露出去的，我需要你帮助我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泄露Relic的信息。”

“……为什么是我？这对我什么好处？”

荒坂赖宣很明显预料到我会这么发问，他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说出了我最期待的话：“我会帮你把Relic从脑子里拿出来。”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感觉都漏跳了一拍，随后再次因希望而剧烈跳动了起来。

“拿出来？你打算怎么拿？”我按捺不住情绪脱口问道，但很快意识到这暴露出我在这场谈判中没有回旋的余地，但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了下去，“我和我脑子里的那家伙，两个人都想活下来，你能有办法吗？”

“这不难，”荒坂赖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这让我情不自禁怀疑他是否在撒谎，“Relic本来就是一项保存人格数据的技术，把你们两人的数据分别保存再移植入不同的人体，荒坂有技术有设备，不难做到。”

“赖宣的话可信吗？”大卫有些犹豫，我能从心底感受到他对赖宣的敌意，“一年前，荒坂抓走露西利用我进行义体金刚的实验，他现在说想要帮你？Ed，别被他骗了。”

但有机会我总要试一试，荒坂赖宣选择找我来帮助他调查公司内部的情况，就必然说明我对他而言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要是我拒绝呢？”

荒坂赖宣明显看出我是虚张声势，他冷淡地笑了一下：“偷窃荒坂机密信息，在公司内袭击员工，又劫持并杀害了另一名荒坂员工……我看不出你有什么权利拒绝。”

原来他都知道，我潜入公司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为什么选我？我该怎么帮你？”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向荒坂赖宣提出自己的疑惑。

“因为你知道Relic的危害，”荒坂赖宣继续说道，“只有真正感受过Relic危害的人，我才相信他有足够的动力和信念来进行对Relic的调查。你本身就是荒坂的员工，你清楚公司的内部环境究竟是什么情况。更何况你看起来并不一般……坐在反情报部门特工的职位上，成功避开上级的清洗……”

我哑然，荒坂赖宣似乎并不知道我没被艾伯纳西踢出荒坂并非是我自己所为，我自己都不清除其中的原因，按照艾伯纳西的话来说，是旧网里的势力保存了我的身份――难道就是卫斯理嘴中的“奥特”？

我不打算一开始就把自己发现的有关旧网的复杂线索告诉荒坂赖宣，和这种人打交道手里总要留一手有价值的信息。看起来荒坂赖宣并不喜欢Relic这项技术，难道这就是当时他从荒坂三郎手中偷走Relic芯片的原因？

见我没有回应，荒坂赖宣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死后，公司内部风谲云诡，我猜你也看得出来。”

“艾伯纳西，你的上级，就是她把Relic植入你的脑子里的，不是么，”荒坂赖宣将艾伯纳西的照片投放在全息玻璃上，我微微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再往上，与她牵线的人就是夜之城分公司的董事。”

我收到了荒坂赖宣传来的董事会人员信息，里昂那多?阿尔法，一个下颚宽阔的中年男人，难道他就是旧网中的幕后黑手？我眯起眼睛，等待荒坂赖宣的解释。

“我的父亲，荒坂三郎，他是Relic芯片的忠实推动者，”荒坂赖宣轻声说道，“和他不同，我并不支持Relic的开发。在我接手父亲的公司后，有人嗅到了风声，窃取了Relic的数据，并试图把它们用在普通人身上。”

我点点头，除了我以及詹金斯，我无法想象还有多少人被艾伯纳西痛下过黑手。

“你需要我调查究竟是谁在暗地里窃取使用Relic？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

“是的，所以我给你下降了个难度，”见我面露难色，荒坂赖宣提高了嗓音，“是谁想要Relic数据很好判断，父亲是Relic芯片开发的最大支持，但凡是过去父亲身边得力的董事会成员，都是Relic芯片开发的拥护者。”

“哦，”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早有耳闻荒坂集团内部董事会的势力被分为了三股，但这并非是我能触及到的高度，便也从未有过证实，“但是现在荒坂三郎已经死了，我需要调查过去的董事名单？这可不只是在夜之城，还有东京、巴黎……”

“不，”荒坂赖宣抬手示意我噤声，“我的父亲已经死了，那些原本支持父亲的董事有大半开始支持我的小妹，荒坂华子。”

我点点头，意识到在荒坂赖宣面前少说话是最稳妥的行为。

“我无意让你针对我的小妹，华子她很善良，但往往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荒坂赖宣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忖度着用词向我解释，“过去父亲的拥护者支持她并非是希望小妹能够继承荒坂的家业，而是为了将她设为傀儡，继续执行我父亲的手段。”

我盯着荒坂赖宣来回踱步的身影，屏气凝神地倾听着他的要求。

“Relic芯片的泄露，可能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我需要你调查现有夜之城和其他地方董事会中过去支持父亲，现在支持华子的董事成员名单，不需要全部调查，只要能找到他们在暗中联系的证据和部分成员信息就足够，”在停顿了片刻后，荒坂赖宣再次扭头看向了我，“里昂那多?阿尔法，就是你的切入点，他之前是我父亲忠实的支持者，现在转而支持着我的小妹。”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没有回旋余地的我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荒坂赖宣的委托。我向他挥了挥自己被厚重绷带严实裹住的右手臂，示意道，“我确实可以帮你，但眼下我和被清道夫洗劫过的残疾人没区别。”

“哦，你提醒我了，”荒坂赖宣说道，“你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利于调查，我会派人给你送上一套荒坂先进的装备，好让你把身上的义体全都更新一遍。以及……你现在被正式任命为荒坂特别行动部门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