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藏剑在长生峰最北边的那个山洞里。

准确点说，是有两个山洞，一左一右，每个洞口都立着一个石碑，左边的写这“长生铸剑”，右边的写着“长生藏剑”。

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左边是铸剑的地方，右边是放铸好了的剑的地方。

长生峰其实并不高，当时选择在这里建立长生门，一来是因为它在北城的最边，不会打扰到城内的镇子，二来就是如果有百姓有事相求，也不用爬那么高的山，毕竟他们又没有法力，不能御剑。

路晚凉和林书语跟着南城雪走到长生藏剑，这洞口连个看守的弟子也没有，甚至连保护结界都未加，倒也不怕有贼心的人惦记着。

虽说左边就是铸剑的地方，但是洞里的隔音还是挺不错的，完全听不到声音，只有自己的回声在洞里回荡着。

这些铸造好的剑都被插在聚灵石里，剑身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弱的光芒。

关于这件事，路晚凉上一世有问过，为什么这些剑要这么放，还要发着光，然后南城雪回道:“这样好看一点，更能吸引选剑人的注意。”

现在居然连剑都要比美了，要不都没有人要它…

路晚凉在这些剑中，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不知。

当年选不知的原因是因为它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发着紫色光的，这颜色特殊，路晚凉觉得它肯定有很大的隐藏实力，于是便选了它。

可是后来用了几年，才发现当年自己的想法多么天真可笑。

林书语也同样注意到了这把剑，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它，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剑前，伸手，想要把它拔丨出来。

路晚凉看到他选了不知，轻轻皱了皱眉。

虽然他挺嫌弃不知的，但是…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很多年和自己风雨来雨里去，挖过坑种过树的剑，亲眼看着被别人挑走了，还是有些不愿的。

刚想出声拦住林书语，却见林书语拔了半天也未把不知拔丨出来，最后只得放手。

之所以把剑都插在聚灵石里，另一个目的，就是给剑增加灵气。

虽然未有剑灵，但是选剑也是人和剑的双向选择，如果剑本身不喜欢你身上的灵力，便会拒绝被你拔出，拒绝认你为主。

路晚凉见此，心中还有些小满足，算它还有点良心。

“书语，你相中这把剑了啊。”路晚凉走过去，站在林书语旁边看着不知。

“嗯，不过它好像并不喜欢我。”林书语觉得有些可惜。

路晚凉又扫了眼一旁的聚灵石，上面有一把泛着淡淡蓝光的剑:“那把怎么样？也挺漂亮的。”

林书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还是更喜欢这一把。”

说完，有些不死心的继续伸手拔剑，可是两只手都用上了，不知依旧插在石缝里纹丝未动。

林书语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走到旁边那把泛着蓝光的剑旁，微一用力，剑便被他拔了出来。

林书语见此有些失望，但剑已拔出，便相当于认主，不可弃剑，不可再选，除非剑损人灭。

“看来这把剑才是属于你的。”南城雪在一旁道。

“是，师尊。”林书语回道，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晚凉选好自己的剑了么？”南城雪又看向了路晚凉。

“选好了，就这把。”路晚凉伸手指了指不知，然后伸出手，握在了剑柄上。

不知啊不知。

虽说你没什么能力，你主人我原本也不打算再要你了，但是呢，相遇即是缘分，看了一圈还是你比较符合本尊的心意，所以咱俩谁也别嫌弃谁，你就继续跟着本尊可好？

路晚凉在心里跟不知对了话，也不管它能不能听到，手中蓄力，一把便将剑从聚灵石里拔了出来，还因为太过用力没控制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路晚凉看了眼手里的剑，乐了出来。

小样，还得你主人我能用你。

不对，只有你主人我能用你。

一旁的林书语看了眼路晚凉手里的剑，沉默了半天才道:“果然它更喜欢晚凉一点。”

“哪有哪有，巧合巧合。”路晚凉拍拍屁股站起身。

“既然都选好了，便来给你们的佩剑取个名字吧。”南城雪说完，便走向了山洞的一边。

长生藏剑的一旁有几个小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弟子们选好佩剑后，在这里写上名字，在交到一旁的长生铸剑，由他们刻到剑身上。

路晚凉走过去坐好，伸手，轻轻抚了一下手里的不知。

“师尊的佩剑名唤素白，是有什么含义么？”林书语坐好后，看向一旁的南城雪问道。

听到声音，路晚凉也抬起头看向他。

是啊，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南城雪这把剑名字的意思啊。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南城雪从兜里掏出桃花酥，一边吃着一边解释着:“就是当年选它的时候，它发着淡白色的光，就取名字叫素白了。”

………

南城雪这起名字的方式……是跟师祖学的么？

在南城下雪时被捡到的，就叫南城雪，因为剑身发白光，就叫素白？？？

那多亏当时南城雪被捡走时，南城的景色还不错，要不指不定叫什么名字了呢。

兴许，就叫南城河，南城山，南城人…

路晚凉在一旁乱想着，也不知道想到哪一点了，没忍住，乐出了声。

直到收到两道视线，路晚凉才止住笑意，乖乖坐好。

一旁的林书语也坐好了，路晚凉磨好了墨，拿起笔，思考着名字。

上一世，他这把剑叫不知。

不知前路如何，不知途中如何，不知结果如何。

因为当年的他对未来一片迷茫，全都不知该如何去做，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哪怕前方是荆棘也要不惧的往前冲。

可是那样活着太累了。

路晚凉看了眼手里的剑，你上一世这样跟着我，也是很累的吧。

伸手拿起笔，在纸上停了半天，直到一滴墨水落在纸上阴了一片，才回了思绪，将笔落在纸上，写上两字——不问。

不问前路如何，不问途中如何，不问结果如何。

前世不知，今世不问，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写好了，便将纸递给了南城雪，正巧他手里的桃花酥也吃完了，拿出手怕擦干净，才伸手接过看了眼。

路晚凉的字写的是很漂亮的，与南城雪的不同，路晚凉的字写的笔锋锐利，给人的感觉就像用剑之时直击要害的冲力。

南城雪看完后没说什么，放在一边，看着一旁的林书语。

路晚凉同样也在看着林书语，不知道他打算给他的剑起什么名字。

好半天，林书语才落了笔，等他写完，还没等路晚凉看到，便伸手揉做了一团。

林书语侧过头看着一直盯着他看的人：“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名字，晚凉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路晚凉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只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破云。”

破云，是上一世林书语剑的名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林书语听到他的话一愣，又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剑。

“书语，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呀？”路晚凉见他好似不是很喜欢:“其实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若是不喜欢，就再…”

“喜欢，谢谢晚凉。”林书语说完，拿起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名字，递给了南城雪。

南城雪同样伸手接过，没说什么，将对应名字的纸包裹在剑身上，便起身去了一旁的长生铸剑。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林书语整理着桌面，等整理好了，便站起身等着南城雪回来。

“书语。”路晚凉看着他道。

他总觉得林书语好像有什么心事，但是还说不太出来。

“怎么了？”林书语问道。

“你如果不喜欢，现在去找师尊改还来得及。”

林书语轻轻一笑:“晚凉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了？”

说实话，看到是没看出来。

只是单纯的感觉。

“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东西都不会，要学的还有很多。”林书语低下头，看了眼刚才不小心沾了墨水的袖口:“就像现在，觉得自己跟晚凉你的差距还很大。”

“谁说的，书语你比我强多了。”

这句话绝对不是奉承。

毕竟他都学了两世了，再不会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晚凉随便学学就能学会，可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才只能算是懂。”

“书语。”路晚凉往林书语的身边靠了靠，轻轻撞了撞他的肩:“不要妄自菲薄嘛，就像很多东西你会的我也不会啊，就比如长生藏雪的桃树和灵莲，要是我的话肯定不能长得这么好，估计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这句话路晚凉没有胡说，毕竟上一世能把树重活，完全靠的是灵池之水，还有灵莲，林书语种的就很有规则，即美观，还不影响用，而路晚凉种的…

随便一撒的，能有什么好看可说。

“晚凉，你就会哄我。”

路晚凉见他表情轻松下来，也继续道:“我这人嘴皮子不行，等我在学学，下次一定把你哄得乐呵呵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南城雪也从外面回来了，两人见到他，马上立正站好。

“干嘛这么严肃。”南城雪见此，无奈笑道:“已经送过去了，三日后便可来取，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我们回去吧。”

“是，师尊。”两人应完，便跟着南城雪回到了长生藏雪。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晚凉本想要约林书语去吃饭，但是林书语说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便只得自己去了。

林书语回了房间，坐在桌子前，发了会儿呆，好半天，才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团皱皱巴巴的纸，小心翼翼的打开。

因为当时墨水还未干的原因，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隐约还能看到上面的两个字——听寒。

沐雪听寒。

林书语盯着看了会儿，才将纸叠好，走到一旁的烛灯前，将纸放在上面，手上的纸被烛火点燃，慢慢化为灰烬，直至消失不见。

林书语将桌上的灰烬收拾好，吹灭了烛火，屋里陷入了一片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通过屋内的窗，洒在地上，落在床上。

他走到窗边，月光映在他身上，他的脸半隐在月光下，衣服一侧的绣金隐隐泛着浅浅的光。

“破云。”林书语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说完，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转过身，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