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不等吴夏思考，他便将答案脱口而出。

“就在太平间里，汤乃馨打造的秘密小房内。”

“不可能！”

吴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八角身上一直有反精神类攻击的卡片在运作，他怎么会轻易中招？”

就算不慎和十三号正面撞上，八角也应该有余力逃脱找他求助才对！

“唉，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十三号连看都懒得看吴夏一眼，“反精神攻击的卡片的运作机理是应激式反应，只要检测到精神攻击就会自动消耗能量与之对抗，可一旦精神攻击没有达到其判定的阈值，这层防御就形同虚设。”

“恒定的催眠场，确实可以绕过防御机制...等等。”

汤乃馨仿佛想到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般看着吴夏。

“你进去过我的房间对吧？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等吴夏将他所见复述一遍后，迎接他的却是汤乃馨恐怖的眼神。

“怎么...可能？那里是我的实验室，怎么可能有那些房间？恒定催眠场...十三号！”

“嗯，没错，和你想的一样。”

十三号耸耸肩。

“我在你的房间里设置了恒定起效的【胧之境】，任何进入内部的人都会受到持续的轻微催眠，会自动忽略本该存在的东西，也会看到不该存在的事物。”

十三号把头转到吴夏这边。

“其实你应该是第一个体验者。”

“我...？”

吴夏这时猛然惊醒，他想起第一次进211病房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严重烧伤的病人。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中招了？

“一次简单的实验，确定你也会中招，我才把线索交给你，可惜啊，你实在太没耐心了。”十三号点点额头，仿佛在鄙视吴夏的智商，“你要是再细心一点，找到幻境的违和之处，肯定能轻易走出幻觉，看到房间真实的一面...嘛，虽然那样正合我意就是。”

“够了！”

汤乃馨拿起弓搭上箭，她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尽力压抑着什么。

“根据我的推算，马英应该在一天前就彻底痊愈，回归正常生活...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还需要问吗？”

十三号敲了敲身下的孽兽，他没有点明，但汤乃馨却能理解他那动作的意义。

茫然、惊慌、无措，这些感情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汤乃馨下意识的看向八角，仿佛在寻求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现实是残酷的，面对汤乃馨的眼神，八角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感，点了点头。

“我察觉到自己陷入幻境后，就在那里原地等待支援，但因此看到了你。”

“我...我是为了取走剩余的肉饵...顺便给马英的身体做了处理...”

“在我看来，你只是在敲打一口铁木棺材。”

“......”

汤乃馨的目光投向了十三号，或者说，应该是十三号身下的那头孽兽。

吴夏也终于理解了一切。

为什么这头孽兽有着近似人形的外表，为什么孽兽几乎没有半点战斗技巧，为什么任何地方都查不到这头孽兽的相关资料。

这压根不是什么孽兽，这是彻彻底底的，用马英改造而来的怪物！

“也就是说，方成的母亲并没有被‘亘古’带走...”

“喏，她在这里。”

十三号指向孽兽的心脏部位。

“他没有核心，所以需要人类作为驱动的‘燃料’。那些濒死的病患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那个傻小子的母亲虽然一直昏迷，身体倒是足够健康。”

“混蛋——”

吴夏冲动之下差点就拔剑要砍，但一支银白的箭阻止了他。

“不能伤害他...绝不能伤害他...！”

“喂！你冷静一点！”

眼看汤乃馨把箭头指向自己这边，吴夏赶紧出声阻止。

“罪魁祸首是十三号！只要我们合力解决掉他，你还有机会夺回马医生！”

“哦，想的不错，但夺回去了又怎样呢？”

十三号控制着孽兽站了起来，庞大的身形挡住了西沉的日光，阴影盖住了吴夏等人，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将他改造成现在模样的是我，没有我的协助，你的‘归元工程’也没办法让他复原，怎么样。”

十三号给汤乃馨抛出两个选择。

“是再度归顺胧月，祈求我的慈悲，还是坚持到底，为你亲爱的未婚夫送行？”

几次短短的对话，场上的形势却逐渐朝着吴夏并不期待的深渊倾斜。

他很希望汤乃馨能做出理智的正确决定，但吴夏也明白，愿意毁掉自己也要复苏爱人的汤乃馨，对她而言只存在一个选项。

汤乃馨闭上了眼，迈开步伐，走到了十三号一边。

“很好。”

十三号的手再度与孽兽融合，

“那么作为投名状，用尽你能用的所有手段，杀了他。”

十三号直挺挺指着吴夏，语气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没等吴夏有所反应，一支银白的箭矢已经钉在了他的护体真元上。

前一秒的同伴，此刻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敌人。

“可恶...十三号！”

吴夏身上涌现刺目雷光，然而就在他提气准备战斗的时候，他的意识忽然恍惚了一下。

趁着他失神的瞬间，三支银白箭矢钉在了他脚边三个位置，将吴夏围在中央。

箭矢上依然挂着容器，但这次容器释放出的并非是绿色的雾气，而是一道紫色的绯烟。

吴夏下意识就要运转真元抵抗，但真元好像看不到紫烟似的，竟然任由后者侵入吴夏体内。

只是片刻，吴夏就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重睡意涌了上来，汹涌的精神力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宛若汪洋的精神海就这么逐渐沉寂下来。

好在吴夏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即使被睡意压制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依然足够支撑他继续战斗。

“这是...什么...”

“特制助眠剂，一滴就能让成年大象沉睡，对人体无害，不会触发任何超凡防御机制。”十三号开着孽兽走到吴夏面前，“由我倾情研制，专门对付像你这样强化自己的战卡师。”

“可恶...不过...如此...”

吴夏强撑着困意运转起真元，风暴裹挟着雷光打在孽兽身上，却被一道闪着微光的护罩尽数阻挡。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琉璃看着吴夏，手里捏着一张激活的卡片。

她扫了一眼还在与胸前内的异物痛苦抗争的八角，再看向吴夏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歉意。

“对不起，我想救他。”

“你...你明明答应过...”

“没错，我是说过，我的立场从未改变。”琉璃换上了一张新的赤红卡片，“我从头到尾，都是胧月的一员。”

“......”

琉璃，汤乃馨，还有操控孽兽的十三号，此刻一同站在了吴夏的对立面，唯一一个和他同展现的八角，此刻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本该为狙杀十三号而设置的牢笼，此刻却成为了困住他的铁壁。

吴夏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他做错什么了吗？

明明每一步都没问题，他从头到尾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吴夏想不出答案，现实也没有给他留下反思的机会。

箭矢，火焰，还有孽兽凶悍的拳头，所有的攻击毫无保留的倾泻在他身上，吴夏甚至没能坚持一分钟，就被一拳从空中砸落，被十三号控制的孽兽踩在身上，踩进了松软的土地里。

庞然的压力强行折弯了护体真元，箭矢与火焰让他的反击成为枉然。

没有人留手，所有攻击都裹挟着毫不犹豫的杀意。

一口鲜血喷出，吴夏的内心涌现出许久未见的情感。

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吴夏终于发现，一直以强者自居的自己，其实有多么脆弱。

孽兽弯下腰，宛若恶魔的对角转下，一团紫黑色的能量出现在两角尖当中的空隙，即使还没发射，溢散的波动已经让吴夏喘不过气来。

“好好看着吧，处刑的时刻到了。”

“不...”

吴夏盯着越来越大的紫黑能量，密集的冷汗打湿了背部，他的大脑逐渐麻木，瞳孔紧缩，只有恐惧还在冲刷着他的思维，让他如同机械般的抗拒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要...住手...我不要...”

汪洋般的真元在不断的抗争中逐渐枯竭，失去真元保护，来自孽兽的压力轻而易举的碾碎了浑身骨头，难以言喻的痛苦驱散了盘踞大脑的睡意，但此刻清醒过来，只会让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到绝望。

紫黑的能量已经蓄力到了极限，离吴夏只有一掌之距，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失去真元的吴夏炸成满地血肉。

终于，维持意志的弦濒临断裂，在逼近的死亡面前，吴夏终于喊出声来——

“救我...救救我...！”

“谁..是谁都好，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想活下去！！！”

或许真是上天眷顾，在紫黑能量压来的瞬间，一道声音回应了吴夏的求救。

“你说了是谁都好，对吧？”

“很好，我来救你了。”

“可别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