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阳离开了孤城。

周始找到了陆黑水，他问到：“你有什么打算？”

“其他人已经回无量崖了，我也准备回去了。”

陆黑水刚安顿好陆铭，在孤城已无事需留。

“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没有亡魂咒这回事！”

陆黑水精致的脸蛋露出嘲笑：“我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恐怕只有你不知道。”

她笑完又道：“但我还是要回去。”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周始愤慨：“其他人就算了，你知道你不告诉我？”

如此看来，红鸾也知道，那还装模装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为什么？担心自己背叛无量崖？

陆黑水鄙视道：“我说过，你这人有反骨。”

鄙视完，她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在孤城还有些事要了结，之后我会回一趟无量崖。”

“好，我在无量崖等你。”

“好！”

陆黑水离去，周始朝剑芦走去。

事到如今，武朝出兵的终极理由也已经明了，应该是李伯阳的意思。

进入剑芦，

他遇到了袁钟，袁钟知道他抢剑胎的事，却并无责怪，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胆子很大，还敢回来！”

袁钟说完就准备离去，周始问到：“师尊如何了？”

“暂时死不了！”

袁钟头也没回，径直走开。

并不是周始真的胆子够大，在做了那么多事后还敢回剑芦，是因为沙池安找到了他，叫他回剑芦。

其实，内心来讲，他也想亲自跟柳尘说声抱歉。

他敢回来，而不是逃之夭夭，也是认定柳尘不会杀他，这一点，他很确定。

回到他的屋子，他坐在屋中神情有些恍惚。

这一日发生的种种令他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今天似乎格外漫长。

孤城一行，看似波澜壮阔，却什么也没有改变，李书亦没有得到剑胎，春秋也没有夺回小茵茵，就连引来数名六阶那朵神秘黑花，最终也无人得到。

除了，红鸾不再。

夜色终于降临，月亮升了起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武瑾，他敲门走进了周始屋中。

看到武瑾，周始有些意外。

离国大军破孤城，这种境况下，她作为离国长公主和璃月宫圣女，按说是不会再回剑芦才对。

武瑾道走到他身前：“你退我离国大军时，我曾许诺为奴，但我毕竟身份特殊，代表着离国脸面……”

周始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想要逗逗这个平日傲气却倔强的姑娘，假作愤意：“你要食言？”

武瑾有些局促，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只为奴半年，而且不要外传，可，可以吗？”

武瑾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底气不足。

这是我认识那个武瑾？

周始试探道：“可以，不过既然是为奴，我命令你今夜侍寝，衣服脱了。”

他不信身份高贵的武瑾真的会因为一句话就给人为奴。

“哗啦！”

衣裙沾地，一览无余。

这么坦诚？这掉衣速度和陆黑水有一拼……突然的举动，让周始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捡起衣服递过去：“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此话一出，武瑾脸色大变。

“纵使我为奴，你就可这般戏耍我？”

武瑾眼中瞬间晶莹，却又极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到武瑾有些过激，周始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开玩笑确实不太合时宜，她同样也是经历了黑暗的一天。

他其实挺佩服武瑾的，身份超然却依旧为了自己的国家甘愿牺牲一切。

包括她自己。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为国英烈，一时间有些动容。

他道：“离国并没有出兵，圣旨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夺剑胎的计谋，你没必要给我为奴，是我应该给你说声抱歉。”

眼泪终于决堤，武瑾再也控制不住。

当她看到周始举着圣旨出现在城门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此刻得到证实，她的心里很难受，那是一种被背叛的痛苦。

此刻的她，已别无选择。

她含泪穿好衣服，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背对周始停下。

“我恨你！”

说完，她决然离去。

周始自以为告知了真相是对武瑾的坦诚，殊不知这是武瑾最不愿面对的事，一旦窗户纸捅破，她不得不将周始视为仇敌。

这是她所不愿的，且不说周始身后强大的师门，在剑芦的身份，光是周始自身天赋，与其为敌就是最劣之解。

可既然知道离军破城是周始所为，她就不得不这样做，不然一国威严何在？

这是大局上，

从个人来看呢？

周始无情地浇灭了武瑾那一丝萌芽的情愫，她或许不会坦言喜欢过，在她心中，所谓情爱，在家国面前的渺小如尘。不过是某个瞬间，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幻想罢了。

虽然，有些美好。

武瑾离去，周始久久愣在原地，他觉得武瑾没有一剑砍死他，已经是武瑾顾及同门情谊了。

可不知为何，看到武瑾那离去的落寞背影，他竟然有些难过。

他一巴掌拍在脸上：“周始，你切记，不要让女人影响你拔刀的速度，现在是，将来也是。”

只是说完，他还是不由地再次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啪，你动摇了。”

他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道身影靠近走来：“你这是？自残？要不要我帮你？”

见来人是沙池安，周始回应：“不用了，大师兄。”

“师傅要见你。”

“好！”

沙池安出现，他已经猜到了。

……

周始跟随沙池安来到柳尘所在的屋子外，沙池安一指房门：“进去吧，他在等你。”

推门进屋，周始看到柳尘盘坐当中，缺了一只胳膊，衣衫褴褛满身血渍。

“坐吧！”

柳尘睁眼，打量了一下周始，嘱咐到：“得尽快把你剑道境界提起来啊！”

“会的！”

周始盘坐下，直言不讳：“你快死了。”

他能感知到柳尘的状态很差，气息微弱，随时可能丧命。

柳尘坦言：“是，剑种崩毁，我快死了。”

“还有救吗？”

问的同时，周始深知就算他有心救柳尘，也只有无能为力，他三阶的心念之力对五阶的柳尘没有丝毫用处。

李伯阳或许能救，但他不确定。

“我只剩下一条路，冲击六阶，成则生，不成则生死道消。”

“希望大吗？”

“以身种剑是我开创的，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每走一步都是探索，从来都不容易。”

此刻周始才真正意识到柳尘的伟大，作为自创一道的先驱，他当得起剑圣这个称号。

柳尘之后，再无剑圣。

柳尘又道：“不论成功与否，我最放不下的是孤城，是剑芦，上次我托付你的事，我希望你能肯定地答复我。”

周始沉默片刻：“我答应你，若他日猛子修炼剑道，我将竭尽所能不让他踏入五阶。”

“还有，我想将剑芦托付给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大师兄或者其他师兄师姐？”

“他们护不住剑芦，护不住孤城，而你不一样，你除了是我的传人，身后还有李前辈，还有心念一脉。”

“今日猛子的事我很抱歉！”

周始低下了头，既是道歉，也是婉拒，他并不想戴上孤城和剑芦这把枷锁，就算此刻答应，他也从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若是有朝一日他需要在自己和剑芦孤城之间抉择，他会毫不犹豫背叛诺言。

这一点，今日三军攻城已经得以体现。

柳尘摇头：“不怪你，为你种剑之时我就说过，只要你有本事尽管施展，但，要是你真的心有愧疚，那就答应我。”

周始再次沉默了许久，才回应到：“我答应你，我会尽力保全剑芦和孤城，但我不会起誓。”

柳尘笑了，道：“已经够了。”

他朝后面招了招手：“猛子过来。”

猛子从角落走出，很平静。

“牵挂已了，你带他出去吧！”

“好！”

周始领着猛子走出了房间，

刚来到外面，身后茅屋轰然倒塌，瞬间成为一片废墟，接着坠入地下，掩埋沙土之下。

再无柳尘气息。

周始蹲了下来，朝猛子问到：“你知道刚才那人是你亲爹吗？”

猛子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茅屋坠去的深坑：“我想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