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童生考试：屈原，天问，大招

许仙的声音已经消散很久很久了，但蔡京和陈川却还在沉默着。

《滕王阁序》的经典，早已经受了千百年的历史检验。

韩愈曾说：愈少时则闻江南多临观之关，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伟绝特之称。及得三王所为序、赋、记等，壮其文辞，益欲往一观而读之，以忘吾忧。

胡应麟《诗薮》亦云：神俊无前，六代体裁，几于一变。即画栋珠帘四韵，亦唐人短歌之绝。

所以此时陈川和蔡京被震撼到了无以复加，也就不足为怪了。

虽然许仙略略改动，会让王勃的《滕王阁序》稍稍逊色几分，但《滕王阁序》优异不知凡几，哪怕略有减分，依然也能震惊一众文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蔡京这才抬起头，幽幽一叹：“怪不得帝子都苏醒了？”

“是啊，我要是他，听到最后两句，我也会发疯的！”陈川也叹了一声。

“可惜此文与帝子有关，不然公布天下，我西湖书院......”

“这么好的文章不能公之于众，可惜！实在太可惜了！不然我西湖书院凭借这一篇诗文，又可叱咤大宋文坛多年了！”

这一篇《滕王阁序》非常华美，按照习惯，这样的一篇文章必须公之于众，大肆宣扬，让整个西湖书院的学子，让整个大宋的读书人，人人得而诵之。

可问题是，这一篇文章涉及大宋第一异种文人帝子，若是读的人多了，反而不美。

只怕反而为帝子增加功力，让他重生。

要知道，那异种文人帝子修习魔法多年，神通广大，手段无穷，很多想都想不到的修习办法，他都能用。

所以，这一篇文章，只能蒙尘，一直要到帝子被彻底灭杀，才能公之于众。

可惜！

可惜！

蔡京和陈川一起看向了许仙，神色复杂。

“陈老，蔡老，学生......”许仙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

蔡京朝许仙笑了笑：“许仙，你这篇文章，真乃千古佳作也，不然帝子也不至于沉不住气。”

陈川说道：“是啊，这篇《滕王阁序》......百年来未曾有闻，我要是帝子，我也会激动起来的。”

“不过，这篇文章不能公开了。”蔡京叹息一声说道。

“学生明白。”许仙也知道事情复杂，自然没太大想法，虽然略有遗憾，但他记忆中相似的文章也还是很多的，并不多么难过。

蔡京和陈川见许仙如此深明大义，愈发欢喜不已。

“许仙，你这一篇文章虽然不能公之于众，不过却是可以拿去圣庙晋升文位的，不过......若有人问起你的童生诗文，你就不能用他示人了，你的童生诗文，重新写一篇吧！”陈川说道。

“是，陈老！”许仙恭敬回答，随后说道：“学生前些日子恰好写了一篇《月下独酌》，那就用那一篇示人吧？”

“月下独酌？”陈川一怔。

“许仙，念来听听！”蔡京来了兴致。

“是——”许仙回答，他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李白的《月下独酌》吟诵了出来。

蔡京陈川两个人听了，再一次目瞪口呆。

不知多久了，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陈川先道：“因为《滕王阁序》不能公开，所以晋升文位之事，今天必须完成。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抓紧时间去圣庙吧，先把晋升文位之事处理了！”

“许仙，你意如何？”蔡京问道。

“好，我听陈老的安排！”许仙说道。

“事不宜迟，现在就进行吧！”蔡京说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陈川站起。

陈川匆匆出去。

许仙和蔡京在大殿里聊了一会儿，这才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没有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进入圣庙。

圣庙就位于西湖书院里，但具体坐落在什么地方，却是谁也不知道。

滕王阁本来位于西湖书院最高处，站在最高点眺望，按理能把西湖书院所有地方纳入视野，但从来没有人能在那儿看到过圣庙。

当然，书院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也没有人见到过圣庙。

所以读书人晋升文位之时，需由教习引领，否则门都找不到。

几乎每一个西湖书院的学子都去过圣庙，因为要晋升文位嘛，可是如果单独去找，却又没有人能找得到。

所以有人曾猜测，圣庙可能并不在西湖书院，而是在另外一个时空。

所以这一路上，许仙都在暗暗观察，想看看这圣庙到底在哪儿，可是看着看着，他也有些迷糊了，连他也不知道圣庙到底怎么走了，所以到了最后，他干脆不看了，只是专注跟着蔡京。

“许仙，圣庙的文位考核，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你不要抱有什么幻象，更不要期望别人的经验占为己用。”

“是，蔡老！”

“不过，圣庙的考核也不是无迹可寻，总体而言，圣庙的考核，童生时候主要考的就是你的领悟能力，你能不能读得懂你学过的文章，你能不能理解作者的心境？你有没有真的理解作者了？”

蔡京一边走一边给许仙介绍经验。

走了不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蔡京就停下脚步，柔声说道：“到了，前面就是圣庙。”

“到了？”许仙抬起头，果然，一座巨大的宫殿出现在了眼前。

宫殿很大，高有三丈左右，琼楼玉宇，十分漂亮。

不过许仙此时只能看到部分，大多地方都被云雾遮挡着，飘飘渺渺，神秘莫测。

再往前走几步，郎朗的读书声传来，有稚嫩的童音，也有青年才子的清脆嗓音，当然，也夹杂着中年人的浑厚声音。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是读《论语》的声音。

郎朗的读书声传入了耳朵里，令人精神振奋。

不一会儿，蔡京带着许仙来到了大殿门口。

陈川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仙，踏入此门，你就进入圣庙了，之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许仙点了点头。

“学生许仙，请求进入圣庙参与童生文位考核！”

许仙来到大门正前，恭敬一礼，朗声请求。

“许仙，入圣庙！”

一个威严的嗓音隆隆响起。

许仙深吸一口气，举步踏入圣庙。

咯吱——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许仙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了。

等他回头，却发现眼前已经风云变幻，变得跟刚进门之时完全不一样了，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就在他暗暗皱眉之际，一个沧桑的声音忽然传来。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吟诵的声音还在连绵不绝地响着。

许仙急忙集中精神，专注聆听。

这是屈原的作品，《天问》。

战国时期诗人屈原创作的长诗。

此诗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辰等自然现象，一直问到神话传说、乃至圣贤凶顽和治乱兴衰等历史故事，表现了作者对某些传统观念的大胆怀疑，以及追求真理的探索精神。

全诗通篇是对天地、自然和人世等一切事物现象的发问，内容奇绝，显示出作者沉潜多思、思想活跃、想象丰富的个性，表现出超卓非凡的学识和惊人的艺术才华，被誉为是“千古万古至奇之作”。

此时圣庙里响起这一个篇章，显然是要许仙理解诗歌的内容并进入屈原的内心，然后成为屈原，按照屈原的方式行事。

按照蔡京的经验，所谓的童生考核，就是先听圣庙的朗诵，先判断这是哪一个作者的作品。

然后迅速进入作者创作这一个作品时的心态，以作者的心境面对即将出现的场景。

接下来，圣庙会根据刚才吟诵的诗文塑造一个全新的场景出来，参考之人要能根据诗文作者的心境面对出现的场面。

并且，要立即从作者的相关作品里找到一个作品来应对。

当然，具体的难度，各有不同。

此时许仙听到的，是屈原的作品。

这说明，他的童生文位考核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非常大。

因为大多的考核都是前一个朝代的作品，相当于考现代文，可是许仙的考核，是很古老时候的作品了，相当于考的是古文，单是翻译就能让人头大。

许仙不敢大意，专注地听着。

“受寿永多，夫何久长？

中央共牧，后何怒？

蜂蛾微命，力何固？

惊女采薇，鹿何佑？

北至回水，萃何喜？

兄有噬犬，弟何欲？”

许仙起初只是听着，但过了一会儿，他便跟着那个声音一起诵读。

读着读着，那个奇怪的声音就没有了，偌大的宫殿，只有许仙一个人的声音。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

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

吾告堵敖以不长。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许仙一气呵成，诵完全篇。

比较庆幸的是，许仙前世就喜欢文学，对屈原等作品研究颇多。

而且原主在学堂里读书还是很刻苦的，这些知识掌握得都比较扎实。

所以总体而言，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忠名弥彰”这几个字读完，许仙眼前的雾气呼的一下就消散了，刹那之后，一片新奇清丽的图像呈现在了眼前。

他的前方，碧波荡漾，水雾浩渺，一个宽阔无比的大湖呈现在了眼前，而他就站在岸边。

哗啦——哗啦——

湖水一波又一波地拍打过来，浪花在许仙的脚底拍散，他的靴子都被打湿了，微微清凉。

空气之中，竟然飘来湿润清新的气息。

深深吸一口，整个人神清气爽，愉悦至极。

一切就像真的一样，仿佛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正当许仙欣赏着眼前的湖面美景之际，轰的一声，水面炸开，浪花喷涌，刹那之后，一头千年虬龙跃出了水面，一下冲到了许仙面前，硕大的脑袋盯着许仙，眼睛里全是肃杀的神色。

那条虬龙的背上，驮着一头黄色暴熊，暴熊也杀气森森地看着许仙。

“吼——”

暴熊咆哮。

“昂——”

虬龙嘶鸣。

“来者何人，快快报上你的名字，本王不吃无名之辈！”

虬龙咆哮。

“报上你的名！报上你的名——”

虬龙背上的黄色暴熊也嗷嗷大叫。

但许仙却无半点儿恐惧，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屈原，他的心态与屈原写《天问》时一般无二。

质疑一切，敢于问天！

不过，要想度过眼前这一关，却也不容易，首先要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然后还要想出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法。

还好许仙并不觉得为难。

刚才他读天问，里面有一句：焉有虬龙，负熊以游？指的就是这个场面。

这句古诗是什么意思，他早就研究透彻了。

古人早有注解：有角曰龙，无角曰虬，言宁有无角之龙，负熊兽以游戏者乎？

这个典故，大有来头：

尧帝在羽山把鲧杀了，尸体三年不烂，尧听说后不放心，派祝融拿着“吴刀”剖开了鲧尸，从他的肚子里挖出来个小孩，这个小孩就是禹。

鲧被剖开之后，尸体丢入“羽渊”。在水里，鲧尸化成了黄熊，而禹变成虬龙入水，把他父亲鲧的尸首驮到了岸上。

此时就是这一场景。

许仙沉沉吐了口气，刹那之后，他沉静地看着那头虬龙，大喝道：“禹，人死而不能复生，节哀吧——”

“你说什么？”虬龙暴跳，眼眸喷火，嘴巴大张，腥臭的味道从他嘴里喷出，差点把许仙熏个半死。

“你说什么？你竟然说我父亲死了？”

“哈哈哈哈——他竟然说我死了！他竟然说我死了——”

黄色暴熊桀桀怪笑。

还好两世为人，心性坚韧，再加上已经九品文心，八品的突破也指日可待，所以许仙才没被吓住，否则真的要被吓晕了。

他沉沉吐了口气，朗声说道：“禹，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吧，我可以为你父亲招魂！”

说完，许仙燃烧才气，催动言出法随的神通，郎朗吟诵了起来。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春气奋发，万物遽只。

冥凌浃行，魂无逃只。

魂魄归来！无远遥只。

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

东有大海，溺水浟浟只。

螭龙并流，上下悠悠只。

雾雨淫淫，白皓胶只。”

许仙诵读屈原的《大招》，专读招魂的这一段。

此时，禹驮着化成了黄熊的鲧，十分伤痛，所以，若是许仙应对不当，虬龙就能当场把许仙吃了。

但许仙已然明白了当前的情况，并且诵以一首《大招》，安抚情绪，招回亡魂，虬龙自然就不会把许仙怎么样了。

果然，他的《大招》一诵，暴躁的黄熊就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就伏在了虬龙的背上睡过去了，再也没有声息。

这样的考题，实话实说，真的超难。

“魂魄归来！闲以静只。

自恣荆楚，安以定只。

逞志究欲，心意安只。

穷身永乐，年寿延只。

魂乎归来！乐不可言只。”

许仙的声音响彻天地，如雷滚滚。

招魂曲传开之后，空中不停震荡，大禹父亲鲧的亡魂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那头虬龙缓缓走出水面，上岸找了一个地方，把他父亲安葬了。

“魂乎归来！正始昆只。

田邑千畛，人阜昌只。

美冒众流，德泽章只。

先威后文，善美明只。

魂乎归来！赏罚当只。

名声若日，照四海只。

德誉配天，万民理只。

北至幽陵，南交阯只。

西薄羊肠，东穷海只。

魂乎归来！尚贤士只......”

许仙郎朗吟诵。

远处，虬龙化成了禹，安葬了其父，转身跪地，对许仙深深一拜，随后嗖的一下，奔入远处的雾气里，再也不见。

雾气从远处弥漫了过来，淹没了大湖，许仙眼前朦胧了起来，波浪声越来越弱，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