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飘着几朵云的天空火红一片，映照着大地呈现出一种失真的色彩，整个世界就像被泡在福尔马林中一样——死去，却没有腐烂。

四周弥漫着血腥和硝烟，让无形的空气突然有了重量，每呼吸一口，都让人感觉肺部在被灌满死亡。

八月的傍晚正值炎热，但较之白天，已经算得上是凉爽了。风吹叶动，枪熄炮寂后，只有两边的树林沙沙作响。

仔细听，其实还有虫鸣……

练兵结束了，原以为会持续到天黑的战斗，因为李研信的一番话时间大大缩短。

意犹未尽是不可能的，南门外的活尸前前后后加起来五千有余，等到结束时，每个人都累的和条狗一样，湿漉漉的像刚从河里爬上来。而且时值夏季，近四十度的高温前后放倒了三分之一的幸存者。

南门上、两侧的高楼上，站满了幸存者者。

他们欣赏着落日余晖，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看着远方想着什么，万般思绪。

也可能只是在吹会风，喘口气……

这一个下午他们似乎改变了许多，也明白了一些难于言喻的东西。在金属和血肉的碰撞中，生与死仅隔着十几厘米，甚至是零距离。而在这其中，又有什么得到了释放与升华。

练兵的结果并不圆满，死了三名幸存者，还有一名被咬伤，好在同伴及时发现，砍断了小腿。尽管有着三方警戒，但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这四个人并不是在第一轮的时候遭遇的意外，而是在轮换至第五次、第七次的时候。一帆风顺的过程总会让人大意，甚至是得意。

每轮换一次，他们的战斗力都有所下降，但是活尸的状态一如既往。他们大意了，得意了，在被扑倒的那一刻后悔莫急。

死亡的三个人有两个被活尸咬下了脖子上的肉，生的气息随着血液喷溅。他们死死捂着脖子，突然想起了被暂忘的恐惧。

还有一个，他被活尸扑倒后抓伤了裆部。他龇牙咧嘴的捂着伤口来到广场边，向警备队要了把手枪。

他大声喊着：“我叫马优锦！家住洲海澜湾县銮山镇。今年三十五岁，末世前是个搞货代的，比你们中大部分都有钱。不过你们命比我好，因为我比你们早走一步了。”

“我老婆孩子都走了，现在我也要走了。也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以前我不信命，现在突然倒是有点了。”

“对了，我家里可能……算了，生死有命，和你们讲也没用。”

“其实我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砍腿得了。但我发现，我的蛋蛋好像也被挠到了，这要砍的话，我岂不是要成太j了，想想还是算了，那样活着也没意思。”

“实不相瞒，我和我老婆结婚十几年了，但从生了小女儿后我就没和她做过了。我有钱，天天在外面玩嫩的，紧的，三五个一起玩是经常的，什么姐妹、母女的都玩过。羡慕吧，以前我老拿这些出来吹。不过以后是没机会了。”

“我欠她的。真的，我真不是个东西。她是为我而死的。你们说她是不是贱，就我这种畜生，在活尸冲进来的时候，她居然推开我叫我跑。”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不对，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了。也不对，我好像也想明白了一点。哈哈哈哈……”

“现在，我要去陪她了。道歉什么的，应该都还不够吧。我想，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不行，下辈子我还做她男人，不管生了几个，我和她做一辈子。一天一次两次，好几次那种。对啊，她想让我欠她……我明白了啊……”

“砰！！！”

枪响了。

子弹冲男人的下巴射入，因为是警用手枪弹，没有再钻出来。

巨大的颅内压力，让男人的七窍都在流血，原先的两道泪痕，现在成了七道。

看到这一幕，有些女孩忍不住哭了出来。但大部分的人，都在想着同样两个问题：我死的时候，有谁会在意？我死的时候，能不能像他这么豁达？

人活着的时候，都在思考活着的意义。现在，他们又多了两个关于死的问题。

至于那个被砍掉小腿的，他是纯倒霉，一只被砸脑袋变形的活尸奇迹般地又动了起来，他正好从边上走过……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柳盛活动了下肩膀，开始招呼所有人返程，只留下狙击受训人员在此作夜间训练。

一个小时后，学校中央的操场上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所有空闲的幸存者围成一圈，低头默哀着。

另一旁，灯火通明，食堂里异常忙碌，来往的幸存者谈笑风生，空气里已经开始弥漫菜香。

就在这时，一群人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似是有些意外眼前的场景，他们不由得缓缓停下脚步，伫立在人群外围。

等过了一段时间，众人开始散去。他们在人群中寻找一番后，朝着一个方向再次冲了过去。

“你tm的！！！”

大声喊着，为首的男子举起拳头重重挥去。路径上的幸存者大惊，纷纷闪身躲避。

“啪！”他的拳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接住。尚阳打量着眼前之人，发现他是白天被救下的一名幸存者。

“你……”

他已经猜到了这群人的目的，可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男子却是再起一脚，狠狠揣在了尚阳的腹部。

这次尚阳没有挡，也没有躲。他被这一脚踹得倒退了几步，然后摔坐在地上，脸色铁青的捂着肚子。

“艹！找死呢！”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看着尚阳被打，原本散去的众人怒骂一声便朝着几人就扑了过来。

刚结束练兵，戾气正重，这群人很快就被淹没了，声声哀嚎不断响起。

“住手！”

尚阳强忍疼痛和反胃，对着众人大吼一声。但正打得起劲的众人哪有这么容易叫停，直到柳盛和徐盛强势介入后才让众人散开。

此时，被围殴的这群人大多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柳盛看着一名手臂骨折，嘴角不断吐着血沫的幸存者有些后怕的说道：“还好没让你们拿枪，不然全得成筛子了。”

“陈勇，带几个人把他们拉医院去，别他妈出人命了！”

徐盛对一旁的陈勇说道。

话音刚落，原先那个踹倒尚阳的男子也是艰难地爬来了起来。吐出一口带着断牙的血沫，他还想要朝尚阳扑去。

周围看热闹的一名幸存者低骂一句，抬脚再次把他踩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关门！你杀了他们你知道吗？”

“你这个刽子手！？”

“我知道你是个当兵的！哈哈！浩劫到来的时候没见到你们来救我们，现在出现了？然后又把那扇门关上！”

“我tm艹尼玛！艹尼玛……”

男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布满淤青和血迹的脸上泪痕交错。

尚阳来的他目前，示意边上那名幸存者挪开脚。

刚一挪开，这名男子就再次扑了过来。阻止了周围想要上前帮忙的幸存者，尚阳任由他的拳头不断落在自己身上。

被殴打过后，男子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打了几拳之后还一不小心把手指弄脱臼了。

看着面前不断嘶吼的男子，尚阳轻轻扶住了他即将瘫倒的身体。

他没有去解释什么，只是神情寞落，满怀愧疚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