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丁酉年仙家联考还有0天。

“本次大比结束，请各位仙童立即停止，如若继续作答，则永久取消联考资格。”扔下笔，钱岳竟有一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这就是仙家联考？联考就这样结束了？不真实，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这决定他命运，或者说决定一个修行者命运的一次大比竟然如此失败。

仙家联考是各大仙家为筛选外门弟子的修行大比，主要面向未成年的仙童，一些成年的修行者只要有仙童境界也可以参加。这是一场一年一度的选拔性大比，各大仙家会根据结果以及仙童的意愿挑选弟子，传授更进一阶的功法仙术并提供相应的资源。当双方选择敲定，仙童就能跨越一道龙门，意味着从此成为秀仙，真正开始专业化的修行。但若跨不过这龙门，任你修行多久，终究不过仙童之境。

钱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大比会场，只觉得头皮在风中缩得更紧，每一根发丝还保持着微弓的状态，似乎在随时准备战斗。

“钱岳！”

紧缩的腠理又挤出数滴冷汗，湿透了背后的衣服。嘴里不停喃喃：“回不去了。”

“钱岳，钱岳！”

“回不去了。”刚刚执笔的手虽然垂下，却在兀自地晃动，好像还在拿着笔在空气中书写着什么，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钱岳，钱岳，钱岳！”

“回不去了。”钱岳仍未回头，好似聋了一般，依旧如行尸走肉般向道场门口挪去。

“啪”的一下，一只手拍在了钱岳的肩上，吓得钱岳猛然间一个激灵。

“钱岳，喊你半天了，怎么理都不理？知道你一直是咱们道场数一数二的仙童，以后肯定能被很大的仙家选中，可能从此同窗即为天涯，但是一比完就再也不理人了，这是要直接相忘于江湖了吗？你让我怎么相信之前一起说的苟富贵，勿相忘？”

钱岳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是他在管仪道场这三年视他为兄弟的田方寸和钟朴。直到现在，钱岳耳朵里还是一直嗡嗡作响，听不清这世界上的任何声音，只好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就像在沙丘中挤出一汪泉水般困难。钱岳轻轻拂下田方寸放在肩头的手，低下头苦涩地摇了摇。

“就是就是，这仙都来的呀，就是不一样，刚一考完，就‘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了，啊哈哈哈……”

听到“仙都”二字，钱岳脑海中仿佛被掐住尾巴的猫一样剧烈震颤，心脏似乎都漏跳了一拍。没错，他是从仙都来的，来这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重回仙都。但此时此刻，最刺激他的便是这“仙都”二字，因为仙家联考是他回仙都的唯一机会。

钱岳心中如炮烙火炙，却用颤抖的嘴角极力掩饰下去，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招呼两位兄弟。“兄弟们发挥得怎么样呀？肯定能都去自己心仪的仙家吧？”

钟朴也不知是否察觉到钱岳的异样，只是张罗着去哪家酒肆庆祝庆祝，田方寸也在一旁双手赞成。虽然说是一直在修行，励志考入某某著名仙家，但他们终究还是一群没成人的孩子，尤其还是男孩子，更加难以抑制住好玩的心态。钱岳长叹一声，毕竟大比结果还有月余才会公布，此时也不能全盘否定他的成绩，也许只是因为今年大比题目冷僻，也许今年考官会手下留情，也许今年仙家会酌情扩招。听着周围同窗骂骂咧咧地讨论大比的离谱，钱岳心中略感安慰，怀揣着一丝侥幸心理，索性跟着田方寸和钟朴一起胡闹，耍他一番，最起码这月余少难受些时日。

转街拐巷，钱岳三人来到了酒崖居。在管仪道场修行时，仙师们管的相对严厉，念念叨叨地说着佳肴珍馐只会乱人心智，担当大任者必须饿其体肤，所以一般只许仙童们在道场膳房用餐，更不用说偷着出去吃酒。不过钱岳三人与这酒崖居的老板倒是熟络，钟朴一进门就吵吵嚷嚷要了老三套：一只烤鸭、两樽米酒、三碟凉菜。倒不是说钱岳他们经常来这里厮混，而是钟朴经常传信给酒崖居老板，让他把吃食放在书箱里从道场栅栏送进来，然后钟朴一边把装着银钱的臭袜子或是脏衣服塞到老板手里，一边故作姿态地大喊：“哟，二伯送书来了？我这周又攒了点衣服没洗，帮我带回家给老爹。”每当此时，看门的大爷就会瞄了他们一眼然后独自纳闷，这个二伯是不是前两天见过，直到老板远去而钟朴也回到卧房和钱岳他们大快朵颐时候，大爷才一拍脑门：“啊，这不前两天那谁的三叔么，想不到世界这么小。”大爷没注意到，这老板还能是张三的四舅，也可以是李四的六姨夫。

“来来来，干杯！”见桌上气氛并不是很活跃，钟朴举杯大喊。田方寸立刻跟上，钱岳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见此情景，钟朴继续宽慰道，“哎呀，说实话，我俩都看出来你可能没发挥好，但是比都比完了，还想他作甚，不如现在快活快活。再说了，你这一直名列前茅的，不能差到哪去。拿出你平时的傲气，就这小破比试，算得了什么？钱岳呀，你太苛责自己了。”田方寸闻言也连连附和。

“哟！是谁没发挥好呀？嚯这不是眼高于顶的钱岳么？总不能是您老人家有些小失误吧？”隔壁桌一个斜梳长刘海的大红鼻子阴阳道，赫然是一直嫉妒钱岳的白关。

“白关，有你什么事？”见钱岳杯中的水面涟漪泛泛，就像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一般，钟朴抢先冷哼一声。

白关也不理他，继续出言挑衅：“仙都来的有什么了不起，大比无人问津照样该回哪回哪去。在道场有仙师罩着你这好弟子，大比之后看你还有谁能靠！”

“滚！”钱岳杯中水面渐渐平静下来，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

白关闻言更是兴奋：“怎么？管仪的好弟子如今也破口大骂了？我今天就是要看看，一直斯文有礼的钱岳还能打我不成？”

“哗”的一声，钱岳手中的酒水终于不用再担心该平静还是该起浪，因为它现在已经在白关的脸上涓涓下流了，几粒白米在白关发须上挂着，倒像是给他填了几只苍蝇宝宝做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