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辞旧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美人胚子，视线偏移，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子。

男子姓陆，而陆姓正是小镇大姓之一。

双手接过朱漆葫芦，徐辞旧像往常一样开始细细打量。

他鉴别物件靠的是眼缘，第一眼便看出这拳头大小的朱漆葫芦非同一般，但并不妨碍他将每一处细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是以后相似的物件，也好拿来做比对，也许以后还能将此作为谋生的手段。

因此，他最近没少把箱子里的那些物件拿出来仔细研究，也没少拿材质相近的其他物件进行比对，大到形体样式，小到纹理走向，虽然有些收获，奈何所知太少，却是说不出个名堂。

朱漆葫芦掉漆掉得厉害，以至于大部分都呈现出暗黄色，表面光滑如釉，显然时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葫芦纹理如水帘，密而不断，浑然天成。

打开盖口，内里并无异味，很难想象，这挂在腰间的小饰品居然会是极好的陪葬品。

当然，所谓眼缘，也只是他的猜测，目前尚未印证。

想到此处，徐辞旧心中稍定，问道：“你打算卖多少？”

美人胚子反问道：“你能出多少？”

“六十文，不能再多了。”

话一出口，徐辞旧心生忐忑，生怕价格给高了，对方会起疑心，又担心价格给低了，对方心生不满，也不讲价，扭头就走。

哪知美人胚子竟是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徐辞旧从钱袋子里取出一串铜钱，又数了十枚，交到对方手中，想要将规矩再说一遍。

美人胚子指着一旁木板笑道：“规矩上面都有，我看得懂。”

徐辞旧点头，目送美人胚子回到男子身旁，随后又见两人走进了一家铺子。

直到这时，徐辞旧才重新拿起朱漆葫芦重新打量了一遍，想了想，没有收起来，而是将其摆在了旧布上，有其他物件做陪衬，朱漆葫芦也不算显眼。

不多时，先前来卖过残破画本的闲散汉子找上门来，也不废话，直接将一本画本扔在了他的面前。

徐辞旧捡起画本，随手翻看，比起之前两本，眼前这本同样掉色掉得厉害，但是线条还算清晰，朴实地勾勒出一副又一副阖家欢乐的场面。

只是越往后翻，他越觉古怪，直至最后几页，眉头竟不觉间狂跳不止，可偏偏看着还有些眼缘。

闲散汉子嘿嘿笑道：“先把钱拿来，回去以后，你想怎么看都成。”

徐辞旧放下画本，当即讨价还价道：“八文钱。”

闲散汉子瞪眼怒道：“之前那两本比你手上这本还破，不都是十文一本，我没提价，你反倒还要压价？是何道理？”

徐辞旧指着那两本摆在旧布上的画本，一本正经道：“你看，先前收你那两本都在这呢，这大半个月过去了，摆在那一动不动，照这么下去，我连本钱都收不回来，要不是看在你是熟客的份上，我最多只能出四文钱。”

闲散汉子低头看了眼之前卖的两本画本，极不耐烦道：“行了，八文就八文。”

徐辞旧数了八文钱。

闲散汉子接过钱，愤愤离开。

徐辞旧拿起画本，有些恍惚，一天之内，居然连收两件眼缘物，除了运气逆天以外，他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怪最近没有捡钱...”

徐辞旧愣神之际，手中画本却被邋遢老人拿了去。

正巧这时，鼻涕虫站在摊位前，手里的石头又是一件眼缘物。

徐辞旧只好朝赵十虎使了个眼色。

本就无所事事的赵十虎登时来了精神，立刻会过意，蹲在了邋遢老人身旁。

“给你，换钱，我刚从河里摸上来的。”鼻涕虫递来石头。

徐辞旧一眼就辨认出这石头是小镇外河边常见的雨花石，黑白两色，算不上稀有，纹路毫无规则，看不出形似何物，难得的是石头上的黑白两色泾渭分明，中间没有一丝杂色。

触感丝滑且冰凉。

徐辞旧直接掏出两文钱交给鼻涕虫，忍不住提醒道：“少吃点糖，小心牙齿吃没了，河边也少去。”

鼻涕虫根本听不进去，冲着他露出牙齿，还用指头敲了敲，好像在说我牙齿可好了，要你管？

看着鼻涕虫将两文钱换了糖葫芦，一溜烟跑得没影，徐辞旧深吸了口气，来缓解心中不安。

三件了！

徐辞旧将雨花石放在手心来回摩挲，缓缓皱起眉头。

若将这些东西卖给外地人，消息一旦传开，那么陆家，包括鼻涕虫他那一家子和闲散汉子，肯定要嫉恨于他的。

但是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本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哪有不得罪人的？更何况这些东西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何必觉得亏欠？

徐辞旧扭头看向一旁。

原本是想让虎子盯着邋遢老人，没曾想两人竟是蹲在了一起，看的是津津有味。

“我还没看完啊，你咋就翻页了，赶紧翻回去。”赵十虎突然抱怨道。

邋遢老人白了赵十虎一眼，不仅没有照做，反而直接把书合上了，气得赵十虎抬手就要去抢。

也不见邋遢老人如何动作，竟将赵十虎手腕死死扣住，任由赵十虎用力挣扎，却始终纹丝不动。

“刚入流的双修观想图而已，你猴急个啥？”

邋遢老人笑呵呵地松开手。

赵十虎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似乎瞧出了些许门道，当即摆出拳架，没有贸然上前。

邋遢老人用画本指着赵十虎没好气的笑问道：“你还想看啊？”

赵十虎一愣，抠了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等我看完了再给你，抢什么抢，太不像话。”邋遢老人教训道。

“老先生，这画本现在是我的，给谁看，应该是我说了算。”徐辞旧突然开口。

“你的了不起？有本事来抢回去？”

“小子自认没有那个本事，但听老先生说起此画本乃是一本观想图，心生好奇，若老先生能不吝赐教，晚辈便将此画本借给老先生一个月如何？”徐辞旧拱手道。

“诚意还算凑合。”邋遢老人顿了顿，突然眯眼笑道道：“你想不想知道你收的另外两件东西是啥玩意？”

见邋遢老人口气，不似弄虚作假，徐辞旧心中大喜，如此一来，算是初步印证了眼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