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英雄行》

第29章刘殷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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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

晨曦初现,赵柏林出门,人们都已经起来。胡奋和应老二将大家伙分成了两队,正在练习八极拳。

石勒和支雄从外面驮回四袋井水,杏花等人帮着将水分到小袋中,一边干着活,一边嬉笑着。

赵柏林来到昨夜打斗的现场,胡奋已经找人挖了一个大坑,里面堆满了尸首,远远就可以闻到浓烈的尸臭。

应老三跟了过来,站在身后,一言不发。这两天的经历,让他不识闲的嘴停了下来。

“昨夜那个领头的家伙呢?”

“杀了。”

“为什么?”

“雀儿和若兰来看热闹,他说好肉干。牛七郎就一刀剁了他。”应老三看赵柏林没有说话,接着道:“剁得好,这几个月,他们都在杀人越货,还专门挑女子和小孩糟践,真是畜生!”

“那个老汉呢?”

“死了。”

赵柏林没有问怎么死的,这个年月,这个世界,人命实在太脆弱了。那个家伙死亡迫在眉睫,还在感叹肉干的味道,真他妈的该死!

大家坐下正准备吃早饭,赵柏林突然让大家停了下来,对若兰说道:“去把锅灶洗干净,从今儿起,大家不许喝生水,须煮沸后,略放些盐,才可直接饮用。”

大家不解,问为什么?

胡春秀却对杏儿等人说道:“去,赶紧去帮若兰,按那家伙说的办。”

一番折腾后,过了巳时才上路。

这时,若兰才好奇问赵柏林:“主人,为何要把水煮沸才能饮用?”

赵柏林不知从哪里解释才说的明白,只好说:“并州连续几年大旱,饿殍遍野,井水中多有污染,煮沸了,就干净了,这样,大家喝了才不生病。”

若兰哦了一声,说道:“我在家时,我阿爹也是叫人多喝沸水,说是可避瘟疫,现在想起来,和主人竟是一样想法。”

听了这话,赵柏林才想起若兰说过,她是医户出身。便说道:“我记得你家是医户人家,应该懂些医理的。”

“哪里懂得?我小时随着阿爹读药方子,才认得几个字,医理却是不懂的。”

“你阿爹没有教过你吗?”

“哪里会教?医理深奥,我阿爹如何会教一个女子?再说了,阿爹好像也不明白多少医理的。”

“哪你又怎知医理深奥?”

“我有一次帮着刘家主母整理书案,看见一部《伊尹汤液经》,翻阅几页,才知道什么是医理呐,以前还真是闻所未闻,我阿爹都是凭些现成的方子给人医病,哪里就知道什么太阳病症太阴病症的?”

“你是说魏夫人家里有《伊尹汤液经》?”这可是中医学的开山之作,先古名医的必读之书。

“是啊,可惜刘家没有行医之人,那书也就丢那里虫蛀灰蒙了!”

“若兰,你还是有基础的,为何没有请求魏夫人让你学习医学?”

“这怎么可能?我一个下人,侥幸认得几个字,已是不寻常,哪里还有那般幸运去学医术?”若兰在车内笑起来。

赵柏林这才想起,这是一个世家大族垄断知识的时代,一个下人是永远没有机会的。赵柏林郑重说道:“若兰,你要是愿意,到时,我会教你一些。”

若兰掀开轿帘,惊喜地伸出头来:“真的,主人真的愿意教我?就像教雀儿射弩一样吗?”

“那当然,只要你愿意。”

“愿意,愿意,如何会不愿意!”

看若兰的样子,赵柏林笑起来,只有聪明人,才会对知识充满渴望。

正说着话,应老二快马上来,“师父,后面有一辆马车一直跟着,有两天了,从泫氏出来就跟着。开始没在意,今儿从长平出来,竟然又跟了上来。”

“他们有多少人?”

“一辆马车,像是官车,还有两名扈从,别的人倒是没有见。”

“哪怕什么?跟就跟着吧。”赵柏林不以为然道。

赵柏林又开始跟若兰讲起阴阳夑和的道理,“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深浅,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辩五味六辛,致水火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讲着讲着自己都有点迷糊了,惹得前面车里的胡春秀开始大骂起来,“又开始胡沁起来,这世界真的盛不下你嘞,莫要把若兰教成了傻子,到时看你怎么办?”

赵柏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回一句:“你又不懂医学,如何就认定我会把若兰教傻了?”

“你说什么阴阳?弄什么玄虚?讲这些没用的东西!”

“那你说什么是有用的东西?”

“你还不如讲讲怎样缝合伤口,怎样消肿止痛,到时候,你要是缺胳膊少腿了,也好有个人来救你!”

“咦,你这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若兰啊,咱们就不学理论了,太枯燥,咱们从实践入手

学习如何?”

若兰早已是一头雾水,听赵柏林这样说,哪里会不愿意?隔着轿帘点头,嘴里连声说好。

“那就先从一个方子说起吧,这个方子的名字叫做麻沸散,相传是华佗所创,专门用来做外科手术,让伤者神智麻木,减少疼痛。”说到这里,赵柏林看一眼前面的车子,发现胡春秀没有言声,看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若兰,你从小就跟父母看过药方,对药草应该也有耳闻,我说,你记住,这药方里主要有四味药,羊踯躅九克,茉莉花的根三克,当归三十克,还有就是菖蒲少许,熬成汤剂,灌服即可。”

“羊踯躅是什么?”

“羊踯躅也叫黄杜鹃,此花有毒,相传若是羊吃了后,就会踯躅几步倒地而亡。”

“那人吃了不会中毒吗?”

“唉,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讲的阴阳燮和的道理呀!是药三分毒,阴阳不和,蜜糖也是要人命的!”

两人正说得高兴,前面的胡奋却停了下来。说是过了午时,正好遇见一处宽敞地,一起吃点东西后,再接着赶路。

大家围在一起,开始吃饭。

牛七郎成了大家笑话的对象,纷纷问他:“人肉的味道如何?和这麦饼味一样吗?比羊肉味更鲜吗?听说是马肉味道?”你一言我一语,把个牛七郎气得暴跳如雷,又没有办法,就追着赵柏林撒起娇来:“师父,你也不管管他们,总拿这事调笑我,您老人家管管吧!”

看这快七尺的汉子一副忸怩样子,赵柏林也只好端出师父架子,对大家说道:“大家玩笑一下即可,谁要想知道人肉味道,下回遇见了,我让牛七郎给你留点,让你知道什么味道!”众人忙低下头,不再笑话,赵柏林又对牛七郎道:“你也是,见东西就吃,也不看看。要是给你一碗毒药,就这么吃了,哪里还能站这里被别人调笑的。”众人又是哄地笑起来。

这时,应老二过来,身后带着一人。赵柏林站起身,看那人四十岁上下年纪,面皮白净,修眉凤眼,唇红齿白,蓄着短髭,戴一顶双梁进贤冠,身穿绛色官袍,到了赵柏林跟前,郑重施了一礼,朗声道:“大司马军咨祭酒、新兴太守刘殷见过先生。”

赵柏林不知道大司马军咨祭酒是个什么官,但新兴太守肯定是一方的父母官,看见别人对自己这么客气,哪里还敢端着架子装逼?连忙还礼道:“草民赵柏林见过大人。”

双方见礼后,众人在中间腾出一块位置,铺了两块草垫子,相对坐下。刘殷很客气,说道:“其实,我开始是走在先生前面的,从城外往北走,听见后面喧闹,我让军士去看,回来告诉我,说是一队行商模样的人,把泫氏出来的一队官军给揍了,反而夺了他们的马匹。我一听是又惊又喜呀,惊的是哪里见过行商敢和官军做对的?喜的是那队官军刚抢了我们的粮秣,就被你们痛揍一番,算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气。我们走得慢,你们从我们身边过去时,丝毫没有为难我们,心里便断定你们不是那盗匪。”说到这里,看一眼赵柏林的反应,接着说道:“我们人少,便紧紧跟着你们,一直到了长平,镇子中间的青砖大房不住,选择了北面的空置茅屋居住,我还纳闷呢?这是为什么?进去了才看见里面情形,唉,惨不忍睹啊,如是也就知道先生是仁人君子。昨日夜里甚是凶险,我们一行在那青砖房不远处寻得一间茅屋,安顿下来。夜里,亲随告诉我,说是青砖房里闹腾得厉害,那老汉被人痛打,不久后,来了许多的人,要去围你们的居所。本来,我想让人去给你们送个信,可是他们就在门外,说的话清晰可闻。我们人少,妇孺数人,哪里敢出声?只好屏息静候。三更过后,我们听见外面打起来,心里不免为诸位叹息,午后躲过泫氏之危,夜里却难逃长平之难,人生如飞絮飘蓬,哪里会想到在这里命丧黄泉了?可是没有多大功夫,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我让刘全去看看,刘全是我的亲随。他过了好一会功夫,回来跟我们说,杀了好些人,你们都平安无恙,啊呀,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哪里派来的天兵天将?竟然有这般神功盖世的,厉害厉害!”说到这,刘殷一个劲感叹,听得周围几人忍不住也呵呵笑起来。刘殷对他们竖起大拇指,夸赞着他们。

不远处的雀儿一嘟嘴,“哼,我还射杀了三人嘞!”

刘殷错愕地看看雀儿,又看看赵柏林,赵柏林点点头,“那天屋里多亏有雀儿,不然她们可要吃亏了。”

“这小妮子才多大年纪,竟然有此神功。我家女儿只怕比这小妮子还大上几岁,哪里有这般本事?这样胆色!先生手下无庸人啊!真让人钦佩,让人羡慕!我若是能有先生一些儿的家底,也不会提心吊胆去那新兴郡上任了。”刘殷忍不住叹道。

赵柏林听他这样不住口夸奖,开始还挺高兴,之后觉得这刘殷怕是怀着其他心思,一位四品的太守,怎么会这样无底线的赞誉一帮平民?淡淡笑道:“并州凶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接着话头一转,问道:“大人应该知道这些,为何还敢带着家眷,冒险去新兴郡呢?”

刘殷一愣,又是一声叹息,“我如何不知道这样危险?我本是新兴人,齐王看重我,让我回乡任职,岂能拒绝?再说了,把家眷留在洛阳也不行,洛阳城现在风云诡谲,危险尤甚于路上,只好生死在一起了!”

“大人是新兴人?”

“是啊,不像吗?”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有些奇怪,好像从大汉朝开始,就没有人在家乡做官了,大人如何有此殊荣?”

“咦,先生果然博学。说来话长,我思乡心切,这齐王拗不过我,只好让我回乡做官了。”

赵柏林想着这一路总算可以找一个说话的人了,探询道:“大人到新兴郡去,应该和我们同路,要不一起走吧。”

刘殷一听,忙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多谢先生了!”

赵柏林一下子明白了这官员来套近乎的目的了,笑着说道:“何必客气,顺路而已。”

刘殷向后面车仗招手。那车比画轮车宽敞许多,两匹马拉着,到了跟前,轿帘打开,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下了车,对赵柏林施了一礼,车里还有三个女子伸出头来,好奇的看着赵柏林。赵柏林一下子看得呆了,这也太漂亮了!见这妇人一头油亮乌发,发髻斜坠,珠翠熠熠闪光,眉似柳叶上撩,眼若青凤点漆,唇红肉白,薄施脂粉,穿一身翡翠色裙衫,腰系一条玫瑰红的绸带,举手投足尽显大家贵妇风范。

“这是拙荆,乃并州张氏女,那是长女丽娥,次女凤娥,小女英娥。”刘殷依次介绍,赵柏林看见轿帘后三张珠翠满头红扑扑的脸蛋,心里又是一动,这刘殷真是会生女儿,个个都是国色!这家伙也是胆大,带着一车的美女,就这么轻蹈险地,若是遇见心怀不轨的人,岂不是一锅烩了!

赵柏林正胡思乱想,刘殷轻咳一声,问他车驾能否到中间来,赵柏林一听,连忙收拾心情,安排刘殷的车子走在中间,三名扈从一人去了前队,两人殿后。赵柏林让刘殷继续坐进车里,刘殷不肯,执意要了一匹马,和赵柏林并辔而行,在马上好说些闲话。

赵柏林想着这刘殷是大司马军咨祭酒,对洛阳城的情况应该熟悉,便聊起了洛阳城。

赵王司马伦大权独揽已经不过瘾了,要当皇帝,让那个侄孙子白痴皇帝做了太上皇,自己这个爷爷辈的去给孙子当了儿皇帝,这就惹恼了另外一个侄孙子齐王司马冏,于是联合了成都王司马颖和河间王、新野王、常山王等一帮孙子,杀了司马伦、孙秀等人,从而辅政,大权在握。“也是这一年,齐王招我,我就兴匆匆去了。齐王看重我,让我做了大司马府的军咨祭酒。”

“军咨祭酒是做什么的?”

“掌管戎律,闲官而已。”

赵柏林琢磨着这祭酒之职并非闲职,国子监祭酒就是国家头等学府的校长,军咨祭酒应该是掌管部队纪律执行的官员,怎么会是闲职呢?淡淡说道:“大司马府的军咨祭酒怎么会是闲职呢?大人过谦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任此职不过数月而已,说来让你笑话,我连这军咨祭酒要做些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哩。我要走,说了好些次,齐王拗不过,念我思乡心切,才让我回新兴的。”刘殷呵呵笑笑。

赵柏林哪里会相信这种鬼话?任职数月,就会思乡心切?骗鬼的吧!刘殷既然不说,他也不好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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