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殇之月掩山河》

第56章二踏霸凌桥落日蹇驴背驮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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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雨季,许昌。

波澜不惊的行商大会已经结束五日有余,参会的各路行商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本家忙碌了起来。

新的粮草供应体系即将建立,从事粮食买卖的行会需要尽快调整。行商大会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合作伙伴,也需要一众商家尽快沟通消化和整合。

随着雨季的来临,大汉帝国的都城许昌将正式进入夏季。

空气显得有些沉闷,整个都城的氛围也有点让人喘不过气。

最近这几天,许昌城里终于开始下雨了。这连绵的雨一下不要紧,下起来就没个停。终于让许昌城里的百姓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畅快,但这同时也预示着盛夏更强烈的炎热即将到来。

朱雀大街上,整个许昌城最喧闹的街道上,游走的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们还依然要为每日的生计而奔忙。纵然这恼人的绵绵细雨一直不停,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忙碌,似乎这些每日的奔波劳累已经成为了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习惯。

大道边的一个烙饼摊子里,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手抓着一张刚出锅的热饼,一手端着装满菜羹的陶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送着热乎乎的吃食。

刚进六月,天气还略微有些凉,再加上连日的雨水,胖男人边吃边吐出一口口的热气,热腾腾一团一团的,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倒是有些模糊。

烙饼摊子的老板,走了过来,殷勤地照顾着摊子里唯一的客人。他弯着腰满脸堆笑地说道:“客官,这烙饼味道如何呀?”

这胖男人许是饿得不行,许是一个急性子。嘴里含着的吃食还没有彻底咽下去,便乌鲁乌鲁地搭腔说着:“好吃…好吃!不错,不错……。”

烙饼铺子老板看吃客吃得津津有味,自己的心情也变得不错,笑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客官,不够还有,还有…。”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一旁。

只是他一边向后退,一边想开自己的袍袖,不经意间在桌面上一抹,一樽木头雕刻的骑马小木人就突兀地出现在木桌的着面上了。

那胖男子眼睛似乎都没抬,伸出手直接将木人拿起,踹入了自己的怀里,继续喝羹吃饼。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面上一片狼藉。男子痛快地打了几个饱嗝,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凉茶,把嘴巴一抹,一甩手便走出了烙饼摊子。

老板也没要茶饭钱,只是急忙跑过来,开始收拾桌子。

雨点不停地滴落在胖男人的额头上,形成了两条小小的水流从他的鬓角上淌了下来。他走路的速度极快,并不与他的臃肿肥胖的身材一致。在绵绵细雨的大街上,他时不时的掏出来小木人看了两眼,复又揣回怀里。

直到他走到街口的十字路口,一名乞丐正蹲坐在墙角的屋檐下避雨。胖男人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将乞丐眼前的陶碗踹飞,摔了个粉碎。

乞丐身体健硕,丝毫看不出那种因为饥饿而产生的虚弱之感。他一掀开遮住自己的视线的破草帽,看了胖男人一眼,一点头,转身往巷子口跑去。

胖男人顶着雨,继续往城南走,雨水虽然不大,但时间一长,也把他的全身打湿了。湿衣服让胖男人感到十分不舒服,心情也烦躁起来,骂骂咧咧的诅咒着这鬼天气。

他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就来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却发现刚才被他踹翻要饭碗的乞丐早已经蹲在了门口的石阶上了。

这户人家的家主乃是校书郎周旦。他是建安二年成为中书省秘书校书郎的。这几年,一直都是一位本本分分的小吏,原本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会遇到了如此滔天的巨祸。

就在刚刚,十几名校事府的校尉突然冲入校书郎的家里,将周老爷全家老小一一捉捕。此时的官驿、差士、校事正在周家抄家搜查。

一时间整个周家鸡犬不宁。女人的呐喊声,孩子的啼哭声,男人的哀嚎声,都搅在了一起,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引来了街头巷尾的左邻右舍一阵阵的围观。

胖男人站在府门前,向大门瞅了一眼,看起来似乎司空见惯。他的任务其实在遇到乞丐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只不过每一次被他侦查的对象被定了案,他都会过来看一眼,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不过也只是这一眼,似乎见惯了这种悲欢离合,胖男人波澜不惊。他一转身面无表情地向来时的路回去了。

玄武大街和朱雀大街交界的附近,有一个小巷子,叫做桂花谷。

朱雀大街平日里车水马龙,烟花柳巷最是参差错落。不过任何行业都有个优胜劣汰,时间一长。青楼里的姑娘总是要新人换旧人。那些年老色衰,昨日黄花的女子,若是没能找到好的男人嫁出去,就只能被淘汰掉。

朱雀大街尺土寸金,这些身价下跌的女子自然是没有收入继续支持那巨大的开销。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朱雀大街。

一些人改头换面投亲靠友,而更多的却不能或者不愿寄人篱下,只能搬到桂花谷这种次一级的地方继续做着更为廉价的皮肉生意,勉强度日。

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而除了这些伶人之外。这里还养活着许多靠它为生的平民。

桂花谷里的人们自有他们自己的生存之道。

朱雀大街平日里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出入的都是像怡翠栏这般高端的清吟小筑。但是这些达官贵人还需要一些下任仆从迎来送往,来招呼和应承这些老爷们,还有那许多的贩夫走卒要来为这些老爷们服务,这样一来桂花谷就有了大用了。是人就有需求,这些地位,财富都低上一阶的客人,去不了街上高级的清吟小班,便只好串这些胡同巷子,成为桂花谷笑面相迎的金主了。

而桂花谷最为有名的,便是一些专门靠介绍暗门子给别人的龟公,这些龟公聚集此地,走街串巷,好不热闹。

时间一长,人人便直接取个谐音将桂花谷这个雅称改了一个庸俗不堪的名字——“龟谷”。

刚刚在校书郎门口驻足观望的胖男人,此刻便出现在龟谷的深巷之中。

此时的他大步流星,在巷子里七弯八曲,而毫无一丝停顿。显然是对这里极其熟悉。

他来到巷子底的一户不起眼的大门前,门并没有锁,他轻轻推了下门,门开了。他一个闪身溜了进去,肥大的身体显得格外的灵活。

一名龟公马上迎上前去,本是一副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色。抬头看见是他,便忽然正色施了一礼。

胖男人面无表情,急匆匆地串进了暖房,榻上的妓女看见是他,也恭敬地站起身闪立一旁。他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将木板掀开,露出一条密道。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妓女连忙过去,将木板整理妥当,自己一个屁股坐了上去,丝毫看不出任何之前的痕迹。

谁人能想到这样一条隐秘的密道,入口竟然就在妓女的屁股下面。

密道里每隔三丈便有一盏长明灯,灯油是由东海鲛鱼的鱼油熬制的,可以久亮不灭。胖男人顺着密道前行有十丈多,一直来到一面阴寒的大铁门门口。门口两侧是两只麒麟状的石灯。胖男人在左边石灯下一点。一声机簧跳动的声响。大门缓缓打开。

胖男人阔步向前,一步迈入了大厅。他连头都没有抬,纳头便直接拜倒在地。

“属下十三校尉卢洪拜见贾公。”说完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堂上正坐是一老者,老者看起来六十开外,一头长长的白发,却并不使用任何发簪,头发全部都披散在肩头。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眶里的瞳孔却不太明亮,显得有些浑浊。

他身着一身宽大的藏青色儒袍,脚上踩着一对木屐。看起来倒是有些随便。

姓贾的老者看着卢洪,呵呵一笑,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卢洪急忙回复道:“已经处理了,请贾公放心。”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了。”老者站起身在台阶上不停踱步,大堂里响起了他清脆的木屐之声。他略一摆手,示意卢洪不必继续跪拜。

卢洪站起身,恭敬地站立在一旁说道:“启禀贾老!周旦,与那西凉白眉昨日的确有过接触。虽不知具体二人勾连的内容,但不得不引人生疑。周旦身为中书省秘书校书郎,身份敏感,不得不防。最重要的是……。”

老者停止了踱步,转过身来,看向卢洪,问道:“十三,你想到了什么?”

卢洪继续说道:“贾公请看这个。”卢洪从怀中掏出来木人,递给了贾姓老者。

老者一看木人,微微一笑,说道:“做的不错。有趣,呵呵!”

正在此时,门口又有了响动,一个瘦脸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略一施礼,着急地说道:“贾公,周旦已经伏法。首级在此。”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木盒呈上。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人头。

老者眼光微咪,瞅了一眼,也不言语。只是表情看起来对这等血腥之物颇为嫌弃。

卢洪也望向木盒,忽然问道:“这是周旦?我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去周府拿下他的家人和宗亲。刚刚才派人去宫内抓捕。这么快就已经伏诛?”

瘦脸汉子一脸诧异说道:“昨日半夜,贾公已经派我前去诛杀周旦,如今人头在此啊。”

如此一来,卢洪已经了然,老者已经早就发现周旦的问题,昨日已经将其解决了。

今日,自己还本以为立了大功一件,来邀功请赏,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可笑。

老者哈哈一笑,手里摆弄着卢洪刚刚才呈上去的木人雕刻,说道:“十三啊!你看,这木人竟然梳了个羌人的发髻。这是周旦给自己的小儿子亲手做的吧。只从这个木雕上,便可以知道这个周旦一定小时候和羌人生活过。你能发现这个破绽,果然心思细腻。这校事府,有你这等人才在,真是让我放心啊!”

卢洪纳头拜倒,回答道:“贾公,过誉了。您算无遗策,早已经料敌在心。属下这点筋头巴脑的伎俩。在您那不值一提。”

老者笑道:“我老了,以后的事情还要靠你们。校事府里的众位是有大才的,不必过谦,只要一心为曹公效力,日后定当大有可为。”

卢洪面色如水,不敢发一声。他自知自己并不是贾公的嫡系,一直以来更是不敢行差踏错。这校事府不同于其他地方,一个不注意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他身前的老者,一双眼睛仿佛洞悉人间百态,一切谎言在他那里不攻自破。他一生忍辱负重,更是曾经几次身临险境,却又能够化险为夷。几年前投靠在曹操帐下,虽然平时少言寡语,却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屡立奇功。

而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位老人便是整个许昌城中最秘密的衙门校事府的实际掌权之人,贾诩,贾文和。

他仿佛一位隐士一般,从不在曹操军中显山露水,却是一位极具分量的人物。

一旁的瘦脸汉子,明显不似卢洪一般谨小慎微,咧着嘴笑着问道:“贾公,您慧眼如炬,是如何瞧出这周旦的破绽的?”

贾诩用他苍老的声音幽幽的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因为我也是出自西凉军啊!呵呵!

几个月前,我偶然一次发现,校书郎周旦上朝时每每走到宫门外的石阶上,便下马而行。本来我不以为然。但是每天皆是如此,我便纳了闷。我这个人又好计较,就仔细观瞧。才发现这石阶之上的柱石上竟然雕刻着苍狼图案。我便询问了黄门郎,才知道,此柱石乃是羌人当年进贡给我大汉朝的石料。当年天子驾临许昌,百废待兴,这些石料也未曾仔细斟酌,就用在此地铺路了。我汉人不知这苍狼图案之意,又是铺设在宫门之外,所以没人注意。

不过我在西凉军多年,自然熟知这苍狼乃是羌人最敬重的生灵,从不敢有所僭越,更不敢踏之在脚下。这周旦行为如此反常,我便怀疑这周旦乃是羌人。

我有心留意,于是派人监视他。好巧不巧,终于被我发现了破绽。

上个月里,周旦的正妻忽然因病离世。这周旦白日里虽然谨小慎微,不露痕迹。甚至行为礼仪上都是按照我汉人的习俗。但毕竟丧葬之事,真正的羌人怎么会放弃他们真正的信仰。

到了晚上,他果然一把火将他夫人的遗骸付之一炬。”

瘦脸汉子一脸惊诧,忙问道:“这是为何?”

贾诩继续说道:“西北凉州的羌人大多信仰拜火教,这就导致了他们的习俗与我们截然不同。最虔诚的羌人必须实行火葬,灵魂才得以安息。生死转灵之事羌人最为在乎,所以羌人周旦是没有办法放任自己的妻子尸体而不顾的。

前几日,派去监视赵旦的探子又回报我,周旦私下里见了白眉马良。所以啊……无论是否有疑心,这周旦是留不得啦!”

瘦脸汉子喊道:“贾公您真乃是神人也。属下赵达对您真是敬佩万分,唯愿能一直跟随贾公左右,为您效犬马之劳。”这阿谀奉承的话倒也是张口就来。

贾诩摇摇头说道:“赵校尉,卢校尉,你两个人是我校事府最得力的校尉,今年又刚刚加入了‘字十三’,虽然赵校尉排名十二,卢校尉排在末位十三。但能够成为‘字十三’中的一位,对于很多校事府的人来说,本身就是无比重大的荣耀。

如今李儒走了,小七和老十一最近也下落不明。明年的提选自然会机会多多。你们两个人只要用心办事,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到时候我会如实地禀告大统领,说不定这排位也会有所变化。”贾诩坐定,挥了挥手。

二人会意,急忙躬身施礼,慢慢退出了校事府。

贾诩端坐在大堂中间,整个密室空无一人。周旦这种小事他丝毫不起兴趣。小小的校书郎死了便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几日前在东涧谷山顶上,看到李儒毙命,却让他思索良多。

大统领许久以来很少参与实际任务。三天前却一反常态亲自布置了一项任务——“诛杀吕承”。

这一次贾诩自己亲自操手,更是安排了李儒这位在校事府‘字十三’中排名第一的高手,可最后竟然一败涂地。

就连李儒也殒命在东涧谷。这种惨败是自己多年以来未曾发生过的。

武安国,李儒,两次暗杀皆未得手。而他的背后竟然引出了那个已经消失多年的坟鬼阴离,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吕承到底是什么来历。

此事该如何向大统领交待呢?作为校事府的二把手和实际管理人,这几年里,他对校事府的控制和管理一直尽心竭力,从不敢怠慢。

而那位大统领也对他极为信任。也更愿意甘居幕后,无为而治。校事府的一切也一直井然有序。为丞相大人立下了无数功绩。可以说,这几年来二人各司其职,合作无间,配合得极为默契。

只是这几个月来,唯一在吕承的事情上,贾诩两次失了手。这让贾诩总感觉面上无光,不知道如何向大统领交待了。

就在此时,哗啦啦的一声,密室大门又被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但是很熟悉。贾诩赶忙冲下台阶,匍匐于地,不敢抬头。“微臣贾诩,拜见大统领。”

此人脚步轻快,完全没有老成持重之感,他快步走到台阶之上,在密室大堂中间的椅子上稳稳坐定。

贾诩未敢抬头,只能看见一双缎面绸靴。这双脚不过四寸有余,看起来非常小巧。

只听到一声稚嫩的声音在密室大堂里响起:“贾公,事情办妥了么?”

贾诩抬起头望向堂上,一位少年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张脸看起来十分青雉,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吕承在青龙镇分别的曹冲。

……

霸凌桥上,一头疲惫的驴无可奈何的驮着一个伏在他后背地老者,低着头艰难地向前前进着。这一路走来老者一直昏迷不醒。赶驴少年无奈之下,用绳子将老头绑缚驴背之上。绵绵细雨将他们的衣物全都打湿了。少年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蓑衣全都盖在了老者身上。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件长衫,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在这春末夏初的寒雨中显得格外狼狈。

老头从不离手的大葫芦被少年斜挎在腰间,十分碍眼,显得不伦不类。

少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有意识地和老头对话,说道:“老头儿,你醒醒吧,喝点酒,这都多少天了,该睡饱了吧!你这一路不说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所有活都让我一个人干,你就忍心么?你能不能心疼下你儿子了。你这么尥蹶子是不是也对不起驮着你的这只牲口了。”

吕承目光呆滞,两眼望向。他反过来复过去地说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不是威胁就是谩骂。不知是不是想让老头儿一气之下,突然就回过神来。

吕承拿起高老头的大瓤酒葫芦,喝了口,又吐出来,吼道:“这破玩意,真辣!也不知道你平日里为什么离不开它。你不来一口?来不来?来一口吧?”

吕承心里也明明知道,高顺还未苏醒,根本不可能给他答案。但不知是为了唤醒高顺,还是排泄自己心中的抑郁,他这一路一直和高顺说着,就算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他也要强迫自己说着。

二人就这么一直走着,终于远远地可以望见许昌城高大的围墙了。

吕承心中感慨万千,两年前两个人便是骑着驴进了许昌城。今日又是骑着驴回来了。真是造化弄人,没成想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行商大会,就让他们损失惨重。最疼爱自己的阴伯伯也为了救自己受了重创,短时间恐怕只能闭关修养。高顺如今仍然昏迷,生死不知,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这一次了。

自从来到许昌,他本以为解决侯成魏续这些人乃是手到擒来。这几月下来,虽然略有成绩,但是却损失巨大,让他的心里不免蒙上一层阴影。世事变幻,并不如你所愿。

如今许昌的校事府已经被惊动,连番对他痛下杀手。一个李儒就险些让他全军覆没,让他深深感到无助和无力。

武安国,李儒都是这个时代曾经留下深深痕迹的人物,如今却心甘情愿,隐姓埋名的为校事府肝脑涂地。可想而知这校事府背后的能量到底有多巨大。

曹操,司马懿,诸葛亮,刘备,这些响当当的人物还不知在何处等待着他,与这些超群出众的对手争斗,自己又有几分胜算。为吕布貂蝉报仇,寻找那谜一样的操作官,回到自己的时代,找回自己的名字,这些愿望又何时能够达成。生命苦短,也许穷极一生也难以达到那个彼岸吧。

吕承想着这些这几年里一次次在梦中不停寻找答案的问题。有些颓唐,也有些愤懑。看着驴背上双眼禁闭,面色蜡黄的高顺。又想起了在怡翠栏等待他的那位姑娘,他的眼中流露出无奈的忧伤。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吕承不禁想起后世辛弃疾的这首破阵子。这一生之志到底是对是错,似真似幻,他也不得而知。

就在这彷徨之时,突然这小驴突然仿佛受了惊一般,向后一尥蹶子。险些正揣在吕承面门,吕承吓了一跳,忙向一旁躲闪。却发现原来是高顺的右手正拽在驴耳朵上,小驴吃痛不忍,便蹦哒起来,这一下便把高顺甩下了驴背。高顺刚刚苏醒,这一甩又把他摔地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吕承赶忙跑过去撵驴,好不容易才把驴牵了回来。

高顺倒伏在地上,声音虚弱地说道:“你个兔崽子,老子都快要摔死了,你还只管驴!看我饶不了你。”

吕承大叫道:“没了驴,谁驮你,难道指望我背你啊!”

吕承赶忙上前看着高顺。却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回复了往常的古铜色。看来伤势也是大有好转。高顺努力挣了挣眼睛,却没能成功。却突然脖子一歪,又昏过去了。

吕承拼命的摇动高顺,却发现高顺一动不动。吕承不敢造次,心知自己不通医理,不要对高顺作出二次伤害。就把高顺又扶上驴背,安置妥当。这驴刚才被高顺捏得吃痛,看起来对高顺也是很有情绪。百般地不配合,把个吕承折腾得狼狈不堪。

好一阵功夫,才安置妥当。吕承心力交猝,只想着快点回家,急忙赶路前行。

就在此时,突然一辆马车向着二人疾驰而来。马车还没停稳,一串轻快的银铃声响起,一道白影闪过,飞向吕承身边。

吕承急忙回头,却见一白衣女子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吕承,倒着就飞了出去。女子冲上前,一把抓住吕承,按在了地上。在吕承后背天宗,风门,肾俞,龟尾四个穴位重重一击。吕承哇哇大叫一声,一口口黑血从口中喷出。白衣女子将他提了起来,一掌推出正击在吕承后背,吕承被击着向马车的方向飞去,正正好好跌进了马车之中。白衣女子又奔向小驴,扛起了高顺。高顺五大三粗,近二百斤的体重,被她扛在肩膀上,毫不费力。

一反常态的是,白衣女子回来的时候,却是温柔地把高顺送到马车之上,生怕让高顺受一点点损伤。刚把高顺扶到车上躺平,回头便朝着驴屁股恨恨地一脚。小驴吃痛不已,飞也似的窜了出去,在城外的田野上渐渐消失不见了。

……

怡翠栏二楼,吕承躺在软床之上,庄如雪不时的在一旁为他擦拭额头的汗珠。他刚才已经被庄如雪喂下了汤药。他受了伤,又一番折腾。早已经体力不支了。在这里已经昏昏沉沉两天了,始终没有苏醒。

高顺躺在软榻的另一旁,两个人向对而卧,倒也互不侵犯。高顺这两日却是与吕承不同,中间苏醒过几回,只是坚持苏醒的时间却不长,不一会儿便就会突然昏死过去,十分奇怪。

庄如雪怜惜地看着吕承,眼睛里都快要滴出水了。她转过头幽怨的看向窗边。说道:“师父,两天了,吕承哥哥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窗边站着一人,一身白衣,面色如水,正目视着远方。正是在许昌城门外痛击吕承的白衣女子。

她不耐烦地说道:“臭小子没事了。我已经将他没化尽的瘀毒散尽,他这几日太过疲累,只是缺觉,多睡会就好了。”

庄如雪这才安下心来,走到窗前,拜道:“多谢师父,救了吕承哥哥。”

白衣女子转过身望向庄如雪。她一身白衣,身姿飒沓。肤白如雪,一点朱唇。眉目星彩,峨眉如锋。虽然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依然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若是早个二十来年,恐怕与庄如雪相比也不遑多让。

白羊夫人董骊歌,在接到阴溪生的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奔向了许昌。在城门前便追上了落魄的吕高二人。

这几年来,她与高顺若即若离,似有还无的情愫。在整个“彼岸”组织里,人人都有所耳闻。白羊夫人为人豪爽,从不扭捏造作,甚至曾经公开承认过自己对高顺的心意,她丝毫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直接对高顺表达过此生非君不嫁的态度。

只是高顺一大把年纪,倒是欲拒还迎,总是躲躲闪闪,做些小女儿的姿态。被吕承为首的一干人等嘲笑。

所以当知道高顺受伤之时,董骊歌自然心急如焚。见到吕承,先是一顿收拾。女人嘛,有些小脾气,更别说董骊歌这种睚眦必报的女人,你小子把我心上人搞了个半死,差点儿丢掉了性命,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吕承便在许昌城门口的郊外遭受到了二次伤害。不过名满天下的名医圣手董骊歌自然是有分寸,看起来出手甚重,其实只不过是化解吕承体内的阴毒与积累的疲惫。被白羊夫人一顿折腾之后,吕承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不过这一番操作,倒是惹得庄如雪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了几次。

庄如雪看向自己的恩师,董骊歌面色深沉,忧心忡忡。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高叔他每日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知道是否已经恢复了。”

董骊歌叹了口气说道:“阴溪生这个老混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将三种月能同时强行灌注在高顺的体内。但无论红色的赤焰,黑色的暗月,还是白色的净化。都是极其爆烈的能量,虽然乌木招魂幡能够对这三种能量起到互相制约平衡的作用,但只要有其中一种能量占了上锋,便会产生巨大的反噬效果。所以若是不能及时对他施治,他不会挺过两年的。而且在这两年里,他会时常清醒时常混乱。”

庄如雪心中焦急,急忙问道:“师父,您医术高超,这可有破解之法?”

董骊歌面有难色,说道:“办法自然有,只不过…,只不过…。”董骊歌说的吞吞吐吐。

庄如雪更加摸不到头脑了。

董骊歌继续说道:“只不过是需要一种能量将这三种月能进行中和,去除他们能量中的戾气。让他们中正平和。不仅能够使高顺身体复原,更能使他的功力武艺更上层楼,达到武艺的巅峰。”

庄如雪回答道:“那有什么难的,我们就赶快寻得有如此月能之人,不就可以药到病除了。”

董骊歌面露囧色,回答道:“只是这…。治疗之法恐怕就不简单了。”

庄如雪说道:“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董骊歌心一沉,也不再犹豫说道:“罢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治疗你高叔需要两个条件。第一个便是一味叫做墨纹雪蛤的药材。这种蛤蚧生长在西域雪山之地,又因为它喜食一种叫做红景天的草药,所以会在身上出现一种好像墨水染过的花纹。所以非常珍贵。”

庄如雪皱眉说道:“师父可知哪里可以寻得?若是毫无目标的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殊为不易啊!”

董骊歌回答道:“皇宫!这几年,我对天下奇株异草正进行采集。只是这墨纹雪蛤确实殊为难得。不过幸好有天下第一的密侦高手,你的邱师叔,我从他的口中得知。此物就在皇宫之内,皇帝手中就有此物。只因为它异常珍贵,所以一直被皇帝小心保管着。之前我也并不上心,只觉得这等天下珍品,讲究个缘分,不必刻意强求。如今看来,这墨纹雪蛤是势在必得了。”

庄如雪点点头,说道:“有了目标就好。等吕承哥哥醒过来,我们从长计较,寻得一个好方法,将其从皇宫中偷出来不就可以了。”

董骊歌白了她一眼说道:“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况且这宫中地广复杂,又不知道确切所藏之处。如何能轻易得到。再说这皇帝老儿到底将其放置在各处,我们也一无所知了。”

庄如雪撇了撇,心想这墨纹雪蛤确实棘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她嘟着嘴说道:“那第二个条件呢?不如我们从这里下手。”

董骊歌朗声答道:“那便是找到玉影月能之人。六种月能中,只有绿色玉影月能最是中正平和,只要找到拥有玉影月能之人,将绿色月能灌注与高顺体内。便可以使四种月能相互调和,从此和谐共生了。”

“师父,你不就是玉影师么?你自己就可以救治高叔了。”庄如雪兴奋的说道。

董骊歌面色阴晴不定:“哪有那么容易,需得……需得……。哎,不必废话,先解决墨纹雪蛤,没有墨纹雪蛤一切都是白说。”

庄如雪说道:“不管怎样,师父若是能救得高叔,岂不是一段佳话。”

董骊歌瞅了他一眼,说道:“小点声儿,那高老头顽固不化,倔的像头牛,不愿意欠我的情分。若是知道是我救的他,又要开始执拗了。想一想我就浑身不自在,你且不可与他说。”说罢便转过身来。董骊歌眼光一阵飘忽,显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庄如雪。

庄如雪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只好等吕承哥哥醒过来,好好筹划一下,先将那墨纹雪蛤拿到手,再想其他。”

月满星天,已经是半夜时分。吕承才睁开眼睛。他浑身酸软,仿佛与什么人大战了一天一夜一般。但是却感觉内息平稳,身体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感,前几日积攒在身体各个关节里的疲劳好像消失不见了。

他抬起头,看见庄如雪正伏在他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去了。

他略一动身,庄如雪有所警觉,睁开了迷离的双眼。那对神采奕奕的双眼上布满血丝,远远不似以前的清澈明亮了。显然是已经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了。

庄如雪静静地看着吕承,悲从心来,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了。吕承不想让自己可怜的样子被庄如雪看见,便强打精神,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大花,我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疲累,你不必如此着急。”

庄如雪刚才为吕承擦拭身体的时候,已经把吕承遍体鳞伤的身体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知道吕承是怕她担心,故意如此说的。可是心中又怕吕承担心自己为他担心,便故意嗔怪道:“你铜皮铁骨的,自然没什么大碍的。”

吕承看着庄如雪那双红肿的杏眼,心中便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一个在女人面前逞强的男子,一个在男人面前故作糊涂的女子。就在这怡翠栏二楼的雅居里温暖着彼此。就好像两头受了伤的小兽在彼此舔舐伤口。

庄如雪怕眼泪落下,被吕承撞见,便一边转过脸想要躲开吕承的目光,一边站起身。

却被吕承一把擒住了玉手。吕承咧着嘴,默默地看着庄如雪,他好久没如此细细地打量这个一直在他身边,却往往被他忽视的女孩了。

高顺这次死里逃生,虽然保住一条命,却让他心中忐忑不安,他承受了太多身边亲人地生离死别。这一次又险些失去高顺,吕承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又无奈。

他感觉自己好孤独。什么血汗深仇,什么家国天下都被他一瞬间抛在脑后。他只想在这一霎那与这个和他同病相怜又生死与共的女子身上得到温暖。

吕承一把将庄如雪揽入怀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庄如雪无法再抑制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她伏在吕承身上失声痛哭,泪水蔓延打湿了吕承胸前的整个衣襟。

庄如雪的螓首在吕承的怀中不停地抽泣着。嘴里呜咽着说道:“吕承哥哥,你不要离开大花,你不要离开大花啊!”完全失去了平常庄大家地优雅端庄。仿佛见不到母亲的女娃娃哇哇地哭着,哭地撕心裂肺,哭地泣不成声。

那双熟悉的大手,盖在她的头上,一如这十几年来一样,让她体会到只有在他身上才会体会到的安全感。

这肝肠寸断的哭泣声,混在这许昌城淅淅沥沥的茫茫烟雨中也渐渐模糊了。

吕承用衣袖为庄如雪擦拭泪痕。好一会儿,才让庄如雪恢复平静。

吕承微微一笑,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死去,这个世界还会有一个人为他而伤心为他而心碎,这种感觉让他反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吕承看着庄如雪,心中又惦记高顺,忙问道:“高老头怎么样了?”

庄如雪也不隐瞒,将董骊歌与她交待的高顺的情况和解决办法一五一十的全部向吕承交代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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