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个法器穿衣服，哎呀。”胖子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道，“把心陀法器留下，俺也不要求什么。真算起来，能从姬良手里带走这东西，你也是有个功劳的。”

“她是人，而非法器。”荀茂的回答很坚决。“你那二神模样不人不鬼的，也还穿着衣服，有什么好说的？”

荀茂有意如此回答。从接触的情况来看，少女虽然书写的文字十分奇怪，但能听懂他们的交流。因此他尽可能做出足够的尊重，以便于取得更进一步信任关系。

他留意到至今为止，其他人提及墨鑫时都以法器称呼，将她当作一个物件。既然如此，他选择有意把墨鑫当作人来看待，不论在表面的言语还是其他交流中，都以这个前提来行动。

“也算是一种哄骗吧，就是不确定她内心对于这些事的想法如何。”他看到墨鑫此时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双手平举，无形的利刃随之在空中划出。

这招荀茂之前也见到过，他猜测这并非是心陀体质的能力，而是被某种手段刻意培养出来的法术，也正是此类原因，让他忌惮墨鑫身上是否有存在某些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禁制，所以没有贸然行动来获取心陀的血肉等等。

空气因为利刃掠过而产生扭曲，胖子对此显得十分淡定，他三两下挽起袖口，把背后的大鼓挪到身前，凭空冒出的火星飞溅开来，而一旁的瘦和尚也果断出手，他手持禅杖晃动两次，让面前的空气归于平静后，缓缓地说道：

“陀罗尼心本就是我佛门所辨之物，注定要到经院走上回。施主还请好自为之，拱手相让，不失为善。”

“佛门？所有心陀都算佛门的，那也够贪心。”荀茂问道，“我和正德寺还挺熟络呢，他们对心素也有套超度用的说辞，结果来看没多好。你瘦成这样，想来香火钱很少吧？”

瘦和尚再次晃动禅杖，从顶部抽出一根纤细的长针，自太阳穴穿入自己的脑袋里，他的嘴唇上下翕动间，发出迅速而紧密的经文诵唱声。

“佛经？什么效果——”这是一种荀茂无法理解的语言，他并没有感到异常，身旁的墨鑫却瞪大双眼，僵立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叫声。

“这是针对墨鑫的！”少女崭新的衣裙下隐约有道道血痕映出，荀茂朝瘦和尚持有的禅杖丢出三张木牌，表面附带的符纸在视线中立即燃烧，化为三簇火团。

同时他割开腹部，取出血肉铺于大千录，木牌未必达能到预期效果，及时再补上一轮攻击最好不过。

之所以没有举剑近战，荀茂在提防跳大神的胖子，他从把鼓挪动身前后就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此刻他瞥见荀茂的大千录后，双手骤然间使足力气，宽大的掌面拍在鼓上，每一下都发出低沉的震声，“咚——咚——咚——”

感觉到地面也发出震颤，荀茂彻底确定这个画地为牢一样的术法是由这个胖子使出的。

手握禅杖的和尚此时双手横握，开始往墨鑫这里靠近。和尚旁边的胖子尽管口鼻冒出鲜血，反而以高亢的声音唱道，“——辰已东南巽为风，午马红色离为火，未申西南坤地关，酉金西方兑为泽！”

“地面在缩小？”荀茂发现并非对方在前进，而是这被隔绝出来的小片地面随着唱词在渐渐扭曲。罩着红嫁衣的肥胖二神迈出歪歪扭扭的步子，长满粗长绒毛的双手朝墨鑫抓来。

荀茂将目光投向墨鑫，看到少女艰难地扬起一边手臂，在黑发飘扬间，掌心涌现一抹暗金色，下一个呼吸间，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扩散。

“施主小心，法器挣扎下临时起效，尽快将其收纳。”瘦和尚对着胖子说道，后者更加卖力地打起鼓，不断缩小的咫尺天地间，二神的手掌离墨鑫越来越近。

荀茂果断拉过墨鑫，他感觉到所有的记忆，不论现实世界还是道诡的经历，全部像清晰的烙印版在脑海中逐个浮现，仿佛焦糊的味道冲入他的鼻腔。

“你们对心陀法器好像很了解啊。”他举剑削开胖子二神的手掌，捎带着毛发的皮肉应声掉落，但二神的另一只手带着呼啸的阴风拍下。

“就请看看我这个用法如何！”荀茂扯起大千录，体内灵根早已知会他的意图，将灵液往头颅中送去。

途径咽喉的灵液几乎令他窒息，而心陀使记忆明晰带来的痛苦负担完全符合大千录的需要，但荀茂实际不打算这么做。

“一舌转轮！一睫大千！妙境诸极，非言可诠！”嘶吼声从荀茂口中发出。

“这也是大千录的用法？没见过——”胖子驱使二神改变架势，意图把荀茂身上的大千录强行扯下来。

二神的巨掌挥下，大千录飞到空中，荀茂反而露出微笑。

“嗯？”打鼓的胖子放缓节奏，腾出手接住大千录，“不对，这竹简缺了几块！”

和尚的禅杖提手向前，这片隔绝的天地已缩到几丈见方，他与胖子和二神这时紧挨着对方两人，理应没给任何逃窜和还手的空间。

“骗你们的，我没用上大千录。”忍受着过于清晰记忆带来的痛苦，荀茂想起了心素骨串融入体内的那种感觉，他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骨浆内的先天一炁从右臂丝丝涌出。

“和骨浆同时融入的先天一炁，”手中的烨虹被浑黄包裹，荀茂大脑感受到的痛苦传入剑身，使其渐渐转为暗红色。

“先天一炁？这家伙也不是心素，居然存在自己的身体里？”胖子改变打鼓的力度，和二神瞬间换位，他抱起厚实铁皮包裹的大鼓，砸向荀茂。

“把他的剑和那只手臂卸下！”

胖子和二神从前侧两边迎上，禅杖也刺到荀茂身前。

“这剑要破你阵法！”烨虹在先天一炁的加持下划开了隔绝的空间，荀茂和对方两人的距离顿时拉长，左手搂过还在神游状态的墨鑫。

越发剧烈的灼烧感自头颅中浮现，他感受到之前用正德寺咒语治愈的伤口，几根自大千录上拆出的竹简化为长条的血蛇，从体内迸出。

“这回才是大千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