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4日，情人节。

晚上七点，林沐接待了最后的一位病人准备下班。他看着手机中未读的十多条微信消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今天的日子很特殊，林沐很想和她一起过情人节，可惜他等待的客人还未到。他也只好简单地回了一句今晚很忙，便草草结束了与她的聊天。

等待的时间很煎熬，往常这个时间段，他已经在健身房中挥汗如雨。闲暇之余，他打开屋内的咖啡机为自己烹调一杯温暖的热浆。他将从国外买回的阿拉比卡咖啡豆放入研磨机中，然后轻轻地转动手摇，让咖啡豆的醇香得到充分挥发。

林沐很喜欢这个过程，可以让他感觉到身心与自然的完美融合。不一会儿，完整的咖啡豆就变成了细腻的粉状。接着，他将手中的咖啡粉装进容器置入咖啡机的下方。随着热水与粉末充分交融在一起，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黑咖大功告成。

林沐不喜欢加糖，因为害怕糖分会影响咖啡本身的口感。他轻轻拿起马克杯，沿着杯壁微微吮下一口，瞬间咖啡的苦涩与香醇充斥了他的口腔，并且激起了他对糖分的渴望。

咚咚咚～

“请进。”林沐随口招呼道。

屋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位全身漆黑的男人。这人身材匀称，个头与林沐相当。可惜整张脸都被口罩和帽檐遮蔽，无法看清面目。

男人看了李沐一眼，眼角微弯，看样子很开心。他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跨步来到林沐为病人准备的心理放松椅边将口罩和帽子一丢，直接躺了上去。

“你还是那么自来熟儿。”林沐又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要是能再早来一会儿，我就会帮你也准备一杯了。”

“不用，我不喜欢这些洋玩意儿。”陈默肆意地在椅子上扑腾。

“你说你最少也有几百岁了，能不能不要整天跟小孩子一样。”

“我这也是想体验一下躺在这个椅子上是什么感觉嘛。”

“如果你真的想体验，可以给我的助手预约。放心，我是医生，肯定会一视同仁。”说着，林沐将杯中最后的一口咖啡灌进嘴中。

“说点正事吧，大家都不是闲人。”陈默一下从椅子上跳起，直接来到林沐的面前。

“好啊，聊正事，你那边进展如何？”

“还好意思说呢，你找的这个废柴，不单单脑子不够用，有的时候还有点精神异常。”陈默生气地埋怨道。

“能找到就不错了，他虽然脑子笨了点，但是品行还不算坏。况且，我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

“算了，不说他了，你这边进展如何？”

“你送来的这位章伟，感觉和我以前认识的并不一样，他认为他应该要更聪明一些。”

“为什么？”

“直觉。”林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拿腔拿调的。”陈默一闪身，又跑到了林沐的办公椅上坐着。

“你如果能让他改变过去，说不定我也可以收手了。”林沐不慌不忙地走到陈默的身旁。

“小聪明，你要知道随意更改历史是大罪，别再说你可以承受所有的后果，要是真到那个时候，连我都要跟着吃瓜落儿。”一眨眼，陈默又坐到了沙发上，明显有意在远离林沐。

“我说了不喜欢这个外号。”林沐面露怒色。

“那好，以后就叫你大聪明，怎么样？”说完，陈默哈哈大笑。

“够了，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因为你别无选择。”陈默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眼神中也饱含严肃。

“你信不信，就算过去无法修改，我也可以靠自己推翻他们的‘犯罪帝国’。”林沐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懑，他不想再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望于面前的这个“怪物”。

但是陈默并没有被林沐此番言语所镇住，相反，他竟忍不住地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林沐的不屑和藐视。

“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天真烂漫，自己曾经受过的罪都忘了嘛。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早就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了。”

“我只是在等待时机。”林沐的头上开始有些冒汗。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

“棋局已定，落子无悔。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回头。”

“看来我也是你的一枚重要的黑子。”陈默迈步走到林沐的跟前说道，“你有把握对方的白子会被你困死吗？”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就不需要操心了。”

林沐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他拆开表面的塑料包装。从中取出一颗递给陈默。

“我不抽烟，但我不介意烟味。”陈默轻轻把林沐的右手推了回去。

“真巧，我也戒了。”说着，林沐又把烟塞了回去。

“对了，给你说件重要的事情。那小子的记忆已经恢复了。”陈默一拧胯坐到了办公桌上。

“你不是说不会过多干预吗？”

“那小子有的时候也挺机灵的，与其蒙骗下去不如早点坦白。毕竟我跟他也没什么仇，没理由要一直戏弄他。”

“是所有的记忆吗？”林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放心，我做事有分寸，只是根据目前的时间节点变化，还给他应得的部分记忆。”

“那现在是到了什么地步了？”林沐连忙问道。

“他快查到凶手了。”陈默随意地回答道。

“是谁？”

“很遗憾，这次他大概率又要选错了。”陈默双手一摊表示与自己无关。

“这个废物，白活了20几年，到现在连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林沐被气得直跺脚。

“你当年不也是个胆小鬼嘛，就别说人家了。”陈默跳下桌子，“如果这次真的失败了，你要怎么做？”

“你想干吗？”

“没什么，纯粹是好奇。”

“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陈默从林沐的办公室出来后，又重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他循着走廊的指示牌来到楼梯间，之后快速跑到三楼，按着林沐告诉的门牌号来到318病房。

陈默站在门前没有着急进去，从门上的小窗户观察着屋内的情况。让他奇怪的是病房里压根没人，这不免让他觉得被甩了，可是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让本要离开的陈默又重新折返回来。

陈默闻声推门而进，立刻就发现了躲在窗帘后面的章伟。而此刻的章伟正蹲在地上快速地倒腾着掌中的手机，全然不知有人进来。

陈默没有立刻喊他，而是悄悄地走到跟前想要看看章伟在干什么。随着距离的拉近，陈默发现他正在玩一款枪战游戏，而且在游戏中明显处于劣势。

章伟快速地敲击屏幕的按钮，试图将比分来回，可惜在一分钟后，屏幕上依旧显示出mission failed blacklist win的英文字样。

“真菜。”陈默看着章伟的游戏操作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

“哎哟卧槽。”

沉浸在游戏世界的章伟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嘲笑瞬间拉回现实，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黑衣人”，浑身上下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章伟快速打量着此人的容貌，可仅凭一双黑色的眼睛，他还是不敢贸然辨认。

“你谁啊，知道这是哪吗？我可是重点看护对象，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啊。”章伟对面前的陌生人充满了畏惧。

“看来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我也是多余担心你。”话落，陈默取下了用来掩饰的装束。

“是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又是哪个神经病来找我麻烦呢。”章伟从地上站起，坐到了自己的病床上。

“怎么？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陈默拉过椅子坐下。

“开心？这屋里除了手机游戏能陪我，你还能见到第二个活人吗？”章伟愤怒地喊道。

“再坚持一下，时机到了我就把你送回去。”

“别说风凉话，咱们俩要是角色互换一下，说不定你的抱怨要比我还多呢。”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说出来你能解决吗？”章伟质疑地问道。

“说说看，不说怎么解决。”陈默靠在椅背上将双手抱在胸前，然后把双脚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我给你讲，前天有一个变态男医生大半夜不睡觉来找我，我寻思初来乍到的不能给自己丢分儿，就正儿八经地和他聊了一会儿。谁知道这家伙有神经病，一嘴的牛鬼蛇神。而且临走前还故意吓唬我说，他是我的噩梦什么的，搞得我一夜都没敢合眼。”

陈默听后嘴角渐渐上扬，差点笑出声，但很快就被他的意志力强行憋了回去。现在的他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好摆摆手示意章伟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能睡觉了，又来个什么老同学来看我，没聊两句又被一通数落，我真是服了。对了，还有今天早上，一群拿着长枪短炮的陌生人自称是什么平台的博主，说是要采访我，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最后我是实在受不了，直接把他们都赶了出去。真的，我感觉再在这边待几天，回去都能写本回忆录了。”

陈默看着章伟在床上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这段时间的奇葩经历，心中除了感到好笑还捎带着几分愧疚。他没想到原本待在这个世界的章伟竟然能这么受欢迎，一时间不知该从何来安慰面前这位“替罪羊”。

“没了？”陈默微微轻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暂时是没了，但不知道明天又会生出啥幺蛾子。”章伟拿起床头的水杯润了润嗓子。

“好了，那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陈默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站住！好不容易能来一趟，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老弟啊，当哥的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现在的任务非常重要。”

“有多重要？”

“关乎整个平行时空的秩序。”陈默一脸认真地看向章伟，希望他能被自己真挚的眼神所打动。

“关我屁事？我才是受害者啊！”显然，这位正值叛逆期的章伟并不吃陈默这套。“你说我好端端地啃着馒头上着学，眼瞅着再有个半年就能毕业了。可如今呢，我是有家不能回，有苦无人说，非要让我来这边陪你们演什么戏。一开始你说就耽误几天，当是毕业旅行。现在倒好，也没个准日子，就单纯让我继续坚持，你当是哄小孩子呢？”

“你不是就是未成年的小孩嘛。”陈默的语气中有些不服气。

“好像还真是。”章伟被这句话给憋住了，不知该如何反驳。“反正就是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问，至少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吧。”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要求呢。”陈默接着说道，“想知道什么快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这还差不多。”章伟满意地笑了，“李昂真是赵凯杀的吗？”

“问这个干什么？”

“昨天和王宁聊到的，当时他的情绪很激动，而且还说什么是我害死赵凯之类的话。”

“从某一方面讲，你算得上是一位间接参与者。”陈默含糊其辞，摆明不想正面回答问题。

“我隐约记得当时好不容易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就被一旁的同学拉去体育器材室外围帮忙救火，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

“你能理解间接这个词语吗？”

“一点点。”

“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晚了，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好吧。”陈默实在是拗不过眼前的这位“少爷”，只好拿过章伟的手机存下一串电话号码，并备注上未知来电。

“这是？”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或是危险，打这个电话。”

章伟看着手机里由八位数字组成的电话号码，心中的疑问变得更多了。等他再抬起头，面前的陈默早已无影无踪。章伟在犹豫要不要打一下试试，毕竟陈默不是第一次骗他了。终于在求知欲的驱使下，他果断按下了拨通按钮，随着听筒中“滴滴滴”的提示音结束，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位男人的声音。

“您好，XC区公安局，请问找谁……”

还未等对方说完，章伟立即挂断了电话，然后打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