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太监神神叨叨的反应, 让康熙思考，慈宁宫请喇嘛入宫的次数，是不是多了些。

伺候的宫人, 都连带的有些行为不正常了。

但是，太皇太后现在也就这么点爱好。

听喇嘛念念经，给人保媒拉纤，听在京城的蒙古贵妇说说话。

老太太年纪大了，随她吧。

他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给胤禛那胆大混账的小子, 背好黑锅，别让太皇太后察觉出不对。

康熙一进慈宁宫正殿, 就腆着笑脸，一脸谄媚讨好相。

“看来皇帝也知道做的不对。”太皇太后看到这样作怪的康熙，火气散去一半。

“皇玛嬷, 朕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保成、胤禛都是如此。小六正经启蒙的时间，不算早了。”康熙道。

太皇太后怒目道：“保成、胤禛都是你教的, 哀家在你教保成的时候, 就说过, 对孩子要循序渐进, 不要过于激进。”

“还有, 皇帝你也是到五岁才启蒙的。在五岁之前，你拉着福全，整天在御花园里挖蛐蛐玩儿。”太皇太后道。

康熙摸了摸鼻子，那么遥远的旧事, 就不必拎出来说了吧。

“皇玛嬷，二哥现在也还会养蝈蝈儿，斗蛐蛐。”康熙道。

太皇太后刚散的火气, 被康熙这句话，又拱火起来了。

“皇帝，哀家与你说的是小六。小六出生时难产，当年哀家几乎以为他要熬不过去。好在德贵妃用心照顾，费尽心血，才把他的身子骨养的好些。即便如此，他还是气虚易困，睡觉的时间，比他几个兄弟都多。站在胤禛、胤祺旁边，更是瘦瘦小小的一个，身型只他们一般宽。”太皇太后道。

“如今，你也不缺阿哥了。不论是保清、保成，还是胤祉、胤禛，都是能成大器的孩子。小六作为年纪小的弟弟，上头还有胤禛这个既聪明又用功的亲哥哥，他就是惫懒些，也无妨。总是有你和他额娘，还有当哥哥们的照看着。”

“哀家曾经，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和晚辈们都是优秀的，出类拔萃，胜过同辈无数。现在哀家年纪大了，不知道是人老了，还是经历的多了，只觉得子孙晚辈们，能平平安安的健康一生，才是最好的。”太皇太后拉着康熙的手，说的语重心长。

前些年，后宫的嫔妃们，怀上了孩子，生不生的下来，是两说。生下来了，能不能好好长大，又是两说。

也就这两年，后宫里的新生儿们，都稳稳的站住了。

可是，太皇太后一想起那几年，动不动就听到某某庶妃流产，某某阿哥、格格夭折。她还是心里难受的很。

康熙和太皇太后想到一处去了。

他脑海里也浮现出，前些年后宫嫔妃屡屡流产，和养不大孩子的悲伤画面。

那些记忆，于他是锥心之痛。

“朕给小六的启蒙任务，削减一点点吧。”康熙道。

太皇太后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只劝得康熙一句，削减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甚至连一半都不是。

太皇太后道：“皇帝，你就铁了心的，让小六这么早正式启蒙？胤禛念书的时间，已经比你定的阿哥入学时间要早。”

这才是太皇太后劝说的真正顾虑吧。

一个胤禛已经足够优秀，再加一个同样优秀的同胞兄弟，且年岁相差不大。等到入朝当差的时候，嫡亲的兄弟俩儿，能互相信任，互相帮忙，是天然紧密的联盟。

到时，会给太子带来多大的威胁。

而且，这兄弟俩儿可是贵妃之子，出身不比太子差多少。

在皇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尊贵身份。

“皇帝，你实话告诉哀家，你没有立德贵妃为后的想法。”太皇太后说是询问，话里确实让康熙否认的意思。

康熙淡笑着耐心道：“皇玛嬷，朕暂时没有立后的想法。后宫有两个贵妃主理宫务，三妃协理，无须中宫皇后统御妃嫔。前朝，朕也不想再有一个势大的后族。”

太皇太后觉得康熙这话，有点儿不对劲。

但是，让她说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太皇太后皱皱眉头，不论如何，至少康熙向她明确保证了，德贵妃暂时当不了皇后。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思绪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暂时。好一个暂时啊。

不想要势大的后族。给乌雅氏再发展个三十年，也势大不了。

能成为朝廷之栋梁，帝王肱骨之臣的人才，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十年育树，百年育人，至少在康熙朝，乌雅氏一族再被抬举，也无法成为如佟佳氏、赫舍里氏、赫舍里氏这三大后族那般。

“皇玛嬷，皇后与朕少年夫妻，陪朕走过艰难风雨之路，保成是她给朕留下的孩子，且继承了她的聪慧。朕无论如何，不会让保成立于危难之境。朕对德贵妃和胤禛、小六，也确实偏疼偏爱。因此，更加不会把他们立成被竖起来的靶子。”

“您要对朕养出来的孩子，有信心。他们有广阔的心胸，容人的气量，和为大清而贡献的责任感。”康熙自信且坚定的说道。

太皇太后道：“哀家说不过你。你是皇帝，是皇子们的汗阿玛。你的决定，就是最后不会更改的决定。”

“哀家没你想的那么冷心冷情。胤禛和小六，也是哀家的重孙孙，是你的嫡亲儿子。哀家纵然对他们，不如对保成那样看成眼珠子般看重护着，也是疼爱不浅。”太皇太后道。

康熙麻利的道歉：“是朕说错了话。皇玛嬷最疼这些孩子们了。您逢年过节，给他们的赏赐，比朕给的都多。孩子们也非常亲近您和皇额娘。”

“储秀宫的小赫舍里氏，你打算如何安排她。她已入宫两年多了。前些天，太后赏去储秀宫的教养嬷嬷，来慈宁宫禀告，小赫舍里氏天癸水至，按例可以侍寝了。”太皇太后道。

康熙回想起赫舍里二格格的豆芽菜模样，直摇头拒绝。

“皇玛嬷，她还未及笄，不着急上绿头牌。朕后宫里又不是没有嫔妃。再过个几年吧。”康熙道。

太皇太后对此不强求，就如康熙所说，后宫又不是没有嫔妃。

即便是康熙腻了现在后宫里的嫔妃，还有三年一度的大选，一年一度小选。紫禁城永远不缺，能让皇帝看得上眼的女子。

“小赫舍里氏的年纪，确实还小，她的性子也要再磨一磨。”太皇太后道：“德贵妃、钮祜禄贵妃和宜妃，都有了身孕，不能侍寝。你也多去其他嫔妃宫里坐一坐。乌喇那拉常在和万琉哈庶妃，一个娇憨一个性子单纯，相貌都出众的很。品性也很不错，温顺懂事，恪守宫规。”

康熙对乌喇那拉常在有些印象，是个直率活泼的性子。嫔妃们在一块说话时，她颇爱往德贵妃身边凑。

万琉哈庶妃的模样，具体什么样，康熙倒是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皮肤白，说话温吞，细声细气的，跟只胆小的兔子似的。

康熙为自己的形容，感到有些好笑。

康熙笑出声来，太皇太后也露出笑意。

看来她推荐的嫔妃，皇帝比较满意。至少，不反感。

康熙道：“朕知道了。等得了空，朕看看她们去。”

太皇太后道：“皇帝还是以朝事为重。哀家只是这么一说。”

康熙中午在慈宁宫用的膳，并从慈宁宫的小厨房，点了两道菜，分别赏赐到毓庆宫和阿哥所。

两边的菜一模一样，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偏不倚。

多两道菜少两道菜，在太子的午膳规格下，没什么区别。

送去阿哥所的午膳，可让大阿哥开心坏了。

汗阿玛如此忙碌，还惦记着给他赏菜，他果然是汗阿玛最疼爱的大儿子。

大阿哥不仅心里这么想，还在胤禛和三阿哥面前这么说了。

三阿哥年纪小，对争宠这种事，还没有太多的觉悟。

多说话，不如多吃几口菜。

胤禛也是一样。

中午午休的时间那么短，吃饭、休息、重新梳洗换上另一套衣服，去上下午的骑射课。

胤禛、三阿哥年纪小，腿短胳膊短力气小，上马练时，有骑射师傅同乘。大阿哥则是要独自上马奔跑。

大阿哥发表完感想没多久，头一低，看见桌子上的溜肉段，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快的从碟子里消失掉。

“哎，你们两个等等我啊。我是大哥，吃的要多点。住嘴，快住嘴啊。”大阿哥大声吼着阻拦道。

“大哥有情饮水饱，心里念着汗阿玛就好了。吃的，就让我和三哥来吧。”胤禛咬着外酥里嫩的肉段，吱唔不清道。

“对对对。好好吃，好想每天都能吃到汗阿玛赏的菜啊，比阿哥所的菜香多了。”三阿哥道。

“你们人小，吃那么快，那么多，会肚子疼的。细嚼慢咽，知不知道啊。快给两位阿哥盛点汤，让他们喝一喝，缓一缓。”大阿哥头疼的命令着在一旁侍膳的太监道。

养儿子和养弟弟，没什么区别吧。

突然，就不期盼着长大成婚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