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小公主项墨死死盯着不到一丈远的姬衡，常年的谋划竟被这般轻易说出，这令她很不舒服。

“活着。”

项墨身形顿了顿，说道：“不错，我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安然看着他人死去。”

姬衡笑了笑，谁能想，堂堂后世女帝的初衷，仅仅是保存自己。

“很可笑吗？”

“确实。”

项墨瞥了一眼，紫芒于瞳孔微闪烁，似是想到什么，顷刻又消失不见。

“你应该也想活下去，毕竟书院派你这个灰袍来参合疑案，本就想让你死在这里，生而知之者也能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吗？”

姬衡回望远处，那掩于云雾中的丛山处。

“他们也想试试我有没有本事，能承载那惊天的秘闻。”姬衡又自嘲了一声，说道：“当然，若是承受不住，便是要死在这了，两遭皇宫都是死局，那里如此，这里也是。”

项墨仔细地瞧了他一眼，对两遭皇宫的意思，她并不知情，但并不妨碍她去猜测，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似是没想到结果。

“我不会帮你，这水很混浊，我也需要考量你是不是只有这嘴皮子比较厉害。”

姬衡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这水搅浑的开端在你，但若是可以，告诉我个缘由，我也说过，我只能知道一些结果。”

“父亲衰老卧床，大哥即位在即，长则五年，短则三年，二哥心志亦不在小小亲王。”

“那你呢？”

项墨没有回话，而是摆了摆手，示意对话到此为止。

“皇宫旁有一方口小院，一个幕僚的，直到案件厘清你都可以住在那儿.....哦，对了，那个幕僚死在上个党争疑案中，希望你不是下一个。”

......

......

皇宫内寝。

暗金色的龙床上，一位满头白发，面容枯槁的老人正躺在那儿，从那半阖的眼眸中，还能看出早年的雄姿英发。

低头看不清面庞的老太监服侍于一旁，恭敬地汇报道。

“通议大夫死了，死在刑部尚书那儿，没人敢查，外界说是因为党争站队的问题，被二皇子杀了，朝上非议和不满颇多，都是太子麾下那批人......”

话还没说完，欲言又止。

老人半阖着眼，话语中没什么精气神，“其实是墨儿干的吧。”

“是。”老太监低首恭敬回应。

“她和她走的早的娘一样，是个隐忍性子，执念太重，这样不好，我太纵容她了，也不好。”

老太监于一旁不敢言语。

“呐，老余啊，和我说说燕的情况吧，其实我挺向往燕王的，他是我们这些做帝王的，最有本事的，起码是拳头上，不然镇不住北边的妖魔。”

余后，又长叹了口气，说道：“最后还是败了，真就如监天司那群疯子所说，乱世要来了吗？”

被称为老余的老太监回复道。

“燕已名存实亡，二子失踪，龙气消亡五成，被妖魔窃取五成，应是随着蓟城的覆灭一并死了，其中燕国内后有一些宗门武派抵抗，以一年轻女子为首的小门派最是亮眼。”

“哦，怎么个亮眼法？”老人双眸骤然睁开，似对此类事情最是好奇。

“她的本命剑竟是一把半仙剑，还是燕镇国运的那把，老奴猜测，应是和蓟城已逝的二皇子有关。”

被提及这个名字，老人似是回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他出生时，祥瑞极盛，红霞万丈远，从蓟城生生蔓延至我这儿，那日明明是深夜，却火红似是白日，想着不凡，墨儿她娘还效仿民间，亲自去结了个娃娃亲......却没曾想，竟是这般，楚不如燕，我也不如燕王，燕都是如此下场......”

老太监低首说道：“稷下和大秦他们已准备联手的事宜了，那我们......”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要谈的琐事很多，不是一蹴而就的，再等一年吧。”

说罢，老人摆了摆手，伴着最后一句话，表明已是乏了。

“不要对墨儿太包庇，以后不好。”

老太监叩首，放轻步子走出后寝，往角落自己的石屋走去。

轻风带着皎白月光，照亮垂首的阴霾，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颊，眼睛深邃却显得苍老。

老太监其实长得不老，只是在位时间长，才显得老，当今楚王即位时，他便入朝当太监了。

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能堪当如今楚王的耳目，他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能看出楚王已是时日无多。

再等一年，便是活不过一年了，楚王想让继位者谋这可以功记千秋之事。

他也是个很傻的人，明明是自断前程，和爱慕的女子一并入宫的，但如今她死了，埋在深宫桃树下，而他却还活着，做这一人之下的差事。

月光洒落于水池，照映出他半白的长发，那是为她的女儿，如今的小公主，倒算天机所折损的寿元。

老太监自嘲了一声，看向北方燕地，现如今来看，算是推演失败了，新的失败总会联想到前一次。

记忆纷飞而起。

年少得志时的他可曾想过，自己发誓用性命守护的姑娘竟会死在他面前，而他只能看着那逐渐冰冷的躯体掩面痛哭。

现如今，他不允许她的女儿重蹈覆辙，就算推演失败，他还有有不多的余生，一个残破的五境晖日道修的余生。

......

......

方口小院处。

凉清有些疑惑地看向姬衡，说道：“公子何不早日休憩？”

姬衡望向长挂于深空的皎月，说道：“等人。”

长钰书院不是稷下，兼容却不入朝，书院的书生是不允许参合党争的，此番不符合常理派他来此，除了他自己的因素，应该还有党争的关键人物亲自邀请了。

小公主已经见过，自然不是，那就只有太子和二皇子的其中一人了。

马蹄声忽响，顷刻后甲胄的清脆碰撞声，一众兵士高举火把涌入，随后是一位身着皇袍，面容温和的青年人迈入院中，径直走上前。

“本来想早点召你相见的，却没曾想被皇妹抢先一步，我是当今太子，也是我让书院派你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