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父听完冯叔山的叙述，自然也发现了那其中蕴含着的第一层恶意。

不同于冯大掌柜因为莉莉而迷了眼，冯父思索的则是自家本就因为前些年就职胡王妃的事情而与钱传珦交好，如今若是自家老大所言为真，定会增添一大笔进项，而且这霜糖可不仅仅只能在明州这一块销售，走海路去耽罗或者倭国也是不错的。

作为一个在明州繁衍生息数百年的家族，有一些海外贸易的渠道是很正常的吧。在这乱世之中，具有一点自保的武力也是正常的吧。同时家族为了退路，在海外养起一些“水手”、船只和别家一起组成“船队”也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吧。

之前得罪蒋大公子，不就是把蒋大公子的一艘船的货给截了，然后其中有一批草药直接让存仁堂去销赃，结果因为粗心大意没处理干净，被蒋家捏住了。还好当时的掌柜机灵，急中生智，一边装成买到黑货的姿态，面对蒋家的责难，照单全收；一边安排老伙计去把尾巴给收拾好。

对于蒋家来说，这种姿态也是到位了，这年头做生意的哪家没收到过黑货呢。就是按照蒋大公子那么小心眼子的人，在欺压几次存仁堂的掌柜之后，也觉得无趣。

施暴者在施加暴力的时候，都希望受害者反抗，越反抗，越能增加施暴之后的成就感。要是像条咸鱼那样全盘接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的施暴是真的没什么意思。

或者说，大家在做一些违反治安管理法的事情的时候，总喜欢多种姿势，要是老师一直是传教士姿势，回头可就要给中介差评了。

只是经过这么一遭，原来去江都开拓的人手都不能用了，这才导致与族老们相看两厌的冯树山被一脚踹到江都。

冯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则是细细思考着，霜糖生意背后和钱传珦加速绑定的问题。

毕竟之前是人情债，人情债最难还也最好还。

之后要是生意做大了，人情牵涉到了利益之后，那就没那么容易挣脱了。

要是说钱传珦真的有“大帝之姿”，冯氏自然也不介意加大投资力度。

但是钱传珦在明州这块声望真的不大行，欺压百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这都是日常了。

前些年南边闽国的王审知还活着的时候，背靠着王审知，王氏琅琊君还能够管束一下自家夫君。毕竟没几个女婿不怕老丈人的。特别是当老丈人还有权有势的时候。

但自从三年前王审知病逝之后，这管束一下就没了。这下钱传珦可就放飞自我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现在还没退化到吃人，这就还算OK。

是的，五代老百姓对于当权者的态度就是：你只要不吃人，就还算OK。

单论兵灾的话，五代也就和三国相当，那为何提起三国，大家第一反应都是那些熠熠闪光的帝王将相们，而提起五代就是黑暗末世。

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在三国吃人是变态，而在五代吃人是常态。

不说代北沙陀集团的禽兽行径了，单说在五代中人文最为鼎神的杨吴南唐吴越之地，也出了高澧这么个喜好饮人血的禽兽。

钱传珦现在还没突破内心最后的那一条底线。

思索一会，冯父也没有想好如何平衡赚钱与钱传珦之间加速绑定，拍了拍脑袋，对着外面候着的仆僮吩咐道：“前去湖上，把二公子去请回来。说有大事。”

冯氏的几个读书种子为了备战今年四月在杭州举行的吴越国的开科取士，都在慈湖中心的岛上闭关学习，族里有规矩，非有大事不得打扰。

一听要唤回二弟，冯叔山有点着急地问道：“因此事就让二弟回来，会不会让其分心？不如还是让其安心备考较好。”

“哈哈哈哈，唤回其他人的话，可能有些影响，但是前段时间过年的时候，长辈们都考教那几人一翻，你弟弟可是对答如流。此番还去岛上纯粹是为了让他戒骄戒躁，磨一磨他的性子，让他别得意自满。”一提起自己的二儿子，冯父可是满脸的自豪。

“如此甚好。”对于这个弟弟，冯叔山是服气的，从小主意多，而且会读书。作为耕读传家为主海外劫掠为辅的冯氏而言，读书种子可是整个家族最为重视的。

不多久，被后世的冯氏族人誉为再造冯氏的冯叔和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

见到大哥也在的时候，和冯父一样，着急问道：“大哥，可是那蒋家又有什么动作了？”

二弟的问话让冯树山有点惭愧，为什么大家看到自己都会问是不是蒋家又开始发难了。难道自己就不能带回点好消息吗。

“没事没事。是其他的事情。”冯树山赶紧出声解释，并将之前给冯父讲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一听不是蒋家的事情，冯叔和也是舒了口气，只要自家大哥没什么致命危险，剩下的都是小事。这就是冯氏叔字辈最强的自信！

接着就是听到了徐景通开出的条件。冯父能想到的，冯叔和自然也能想到。冯父所担心的，冯叔和也预料到了。

但是出于对于自己的绝对自信，说道：“阿耶、大哥，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大。

阿耶，你担心的无非是冯氏和钱传珦的加深绑定。这个只要等我考取了进士，一切都不是问题。在明州的十二爷对于在杭州的七爷可是惧怕的很。

虽然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但是在我们吴越国，何人不知国主意属七爷呢。

阿耶，这次徐氏送上门来的鱼饵我们完全可以吞了。大哥凭借这次的功劳，也定能够从江都回来了。”

听完自家二儿子的分析，冯父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徐氏在钓鱼，那我冯氏只吃鱼饵不咬钩不久可以了。不由得开怀大笑道：“确实如此，徐氏送来如此大礼，我冯氏就却之不恭了。”

冯叔山一听自家二弟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只是没说徐大郎君单独许给自己的承诺。不然又是得招来一顿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