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的心一下子就慌了，他可不想跟着一个想要造反谋逆的丐帮头子，这年头想造反的人不少，但是成功的有几个？

“你们打算造反？”陈明问道。

“怎么可能。”李欢笑了笑，他的笑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无限信服于他的自信之中，“作为一介草民出身，能够带着兄弟们管着这条街不挨饿不愁吃不愁穿，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那什么河的这边河的那边的，是什么意思。”陈明问道。

李欢的眼中满是笑意，却带着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漠然，他说：“你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明明没读过书，只打过铁，居然心思这么沉稳，正常人听到河岸的说法早就抱头逃跑了。”

陈明明显心虚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已经把我的事讲的很清楚了。”

“你愿意和我做交换吗？”李欢问。

“什么交换？”

“我不可能拿我兄弟们的命帮你。”李欢说，“我只是告诉你，进了流民街，就别想出去了。”

陈明犹豫了。

他说：“我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钱肯定比你在铁匠铺挣的多。”

“我出事了他们会有事吗？”

“我没有理由和你谈条件，你也还没有资格。”李欢笑了笑。

陈明艰难地点了点头。

忽然间，陈明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周围有无数的凉意，接着听到了数丝凛冽的风声。

四把刀架在了陈明的头上，陈明脖子下意识猛地一缩，双手歪歪曲曲地举起来。

“咦，不会武功？”李欢笑着发出了一声惊疑。

“饶命饶命！”陈明吓得求饶。

“把刀收了吧。”李欢起身，挥了挥衣袖。

陈明没敢看周围，突然脖子周围的的凉意消失了，他惊恐地往四周看去，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是我最信任的四个兄弟，都会武功，对上大宋骑兵都能以一敌十。”

“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大宋男子想要效忠于我李欢？”

“你又知道这临安城里有多少人想要杀我？”

“诸国混战并息，灾帝死后影响犹在，大宋武力孱弱，皇帝无能，安不了外治不了内，天天割地赔款。这些情况，就算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官家小姐都知道，我大宋男子心怀天下，应该不会不知。”

陈明说：“我知道。”

李欢说：“今天晚上我们要杀个人。”

陈明抬了头，猜到了李欢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杀了人，才叫没有回头路。”李欢起身，走回了流民街尽头的庙里。

过了午后，李欢召集众人开了一次会。

但是在这个会上，陈明并不知道要干什么，李欢也没有统一安排任务。

在夜晚，陈明不知道李欢怎么走到他身边的。

李欢拍了拍陈明的肩膀，说：“等会你跟着老四，就他。”

他指了指离李欢不远处的一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叫他四哥就行。”

陈明走到了黑衣男子旁边，带着讨好的声音说：“四哥好。”

黑衣蒙面男子冷冷地看了陈明一眼，扔了一把刀到陈明手上，说：“力气有的，今天去的地方，见到不蒙面的，杀了就是。”

在临安城的另一处，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动着什么奇怪的心思。

徐世行想要将林家大小姐收入房中，就必须等林惊震被判死刑。

在这之前，少女当然是安全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尝试各种逃出去的方法，以及等待。

而在黑夜的一端，陈明跟随着蒙面的流民们冲入了一处大院。

他躲在最后面，双腿发颤不敢动手。

被称为四哥的黑衣男子把一个吓得发抖的仆从拎到了陈明的面前，说：“杀了他。”

“我不要……我不要……”陈明哭着说。

“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然后你还会被我们杀了。你杀了他，你还能获得大人的信任。”

“我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陈明欲哭无泪。

“大人不会乱杀人。”黑衣男子说。

“难道孩子也有罪？”陈明问道。

黑衣男子低头思考了仅片刻，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有时候，孩子就是有罪的。”

听到这个回答，陈明瞬间愣了神。

一把刀架在了陈明的脖子上。

李欢从陈明的身后走了过来，依然是挥了挥衣袖，黑衣男子就放下了刀，挥手杀了他拎着的那个仆从。

“你是不是想说，我这样和宋国那个废物皇帝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能够在这临安城肆无忌惮的杀人？”

陈明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得到了第二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只是我相信会不一样，他们也相信。”

李欢的表情依然是那样自信，眼神中又依然是那样漠然。

“我发现，你和跟随我的那些没读过书的乡下人不一样。”李欢满眼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屠杀，“你是有脑子的。”

陈明不知道李欢为什么这么说。

“出身决定不了一切。从没读过书的放牛娃，如果有一颗好学的心，一旦接触到高阁，也能马上成为大智慧的人。”

“我希望你是。”

李欢把陈明的手抬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明握住了一把刀，李欢挥手，竟是隔空将远处逃窜的一个孩童抓了过来。

孩童在空中挣扎，哭泣声不止：“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陈明的面罩被脱了下来。

孩童死死地看着陈明的脸，又恐惧又愤怒。

陈明转头想要质问李欢，却发现李欢已经飘然到另一边和人说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选择。

这简直就是地狱，他们就是屠夫。

而他现在，竟然不得不成为一个屠夫。

他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用呜咽甚至接近于乞求的声音对着那个孩子说：

“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他一刀挥了下去。

他不敢直视孩童，但他依然看到了孩童那顿缩的瞳孔，那种接下来的日子他会经常看见的绝望。

李欢飞到了房梁上，发着无声的笑。

陈明的身体瞬间不再紧绷，一下子瘫倒在地上，那一刀似乎用去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倒在地上一直在哭，身体一直在颤抖，想要远离地上的那摊血迹。

可是到处都在死人，陈明的身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一位看上去好心的兄弟走到了陈明的旁边。

他说：“你知道这家人是干什么的吗？前几个月赈灾，就是他们家贪的灾粮。”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句尸体：“你看，那都胖的流油了。”

“官府不管吗？皇上不管吗？”陈明问道。

“皇上要是管事，你那位小女子还会落难？”

陈明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宋国九州，那么大，这么多事情皇上怎么管得过来？”

他冷哼了一声：“这也不管，那也不管，要他做什么？没本事就应该自己下来。”

陈明哑口无言。

然后他看向房梁上的李欢，说：“唯有大人心怀天下，能做这救世之人。”

陈明看着那个孤高的背影，对于未来感到的只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