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伍月颜在身后怯怯开口，“李司郎，在石壁后。”

同时，伍月颜抬手向石壁打出一道法术，将石壁炸开。

原来这间石室内还藏有一室，暗道幽通，其内躲着个黑色襦裙的女子。

见藏身之所被发现，黑裙女子抬掌便往额头拍去。

李悠剑眉一挑，闪身上前，可他与黑裙女子尚有十数丈远，眼看着赶不及。

正当时，一道黑光后发先至，从李悠身侧擦过，打在黑裙女子身上，黑裙女子的手顿在半空，而后耷拉下来。

“那个...这是我的九变魔主亚父教的魔识心印，现在李司郎再问，她会知无不答的”，伍月颜螓首低着，不敢看李悠，想来是方才李悠大谈酷刑时，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

看着这个软软糯糯，却出手干净利落的娇俏姑娘，李悠有些晃神。

说实话，从在守脉部第一次见到伍月颜起，李悠就单纯的把她当成一张护身符看。但实际上，不需李悠提醒，她便知道向要追踪的人下魔降诸印，察觉石壁后有人，第一时间打破石壁，也知道李悠要盘问信息，第一时间用魔识心印制住。

由此可见，伍月颜其实是个聪明果决的姑娘。

想来也是，由九变魔主养大的人，岂会是易与之辈？就说以三窍修为，所获功劳定得司监，比肩屈鸢孙旭这些部长，也不是怯懦之人能做到的。

“...好”，李悠郑重的回应了伍月颜，迈步走进被炸开的暗室。

石壁炸开时，黑裙女子正要从暗道逃走，背对着石室。李悠走到她面前，看清楚长相后，饶是李悠心理素质不错，也忍不住咯噔一下。

瘦削，小眼，淡眉，龅牙，阔鼻，癣斑......这些词出现在同一个女子面上，实在有些不好看。

对于零距离及以上的相处关系，李悠一般不会以貌取人，适应了片刻后开始盘问。

“你是何人？”

“...我是阿简，父母自幼遗弃，不知姓氏...”

“赌后是谁？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赌后是庄之璃姑娘，我...算是庄姑娘心腹...”

“庄之璃？”李悠有些惊讶，他一直觉得庄云虚会和案件有所牵扯，但从来没想过这个在郢都颇具才名的女子会是赌后。

“她什么时候成的赌后？怎么成的赌后？”

“...大概二十年前，我十岁，庄姑娘十二岁时，为了救一个被丈夫输到赌坊的女子，庄姑娘借助庄云虚先生德名，与一个世家子弟交易。世家子弟帮庄姑娘救了那女子，庄姑娘帮世家子弟在庄云虚先生面前展现德行，获得举贤文。自那以后，庄姑娘借助庄云虚先生德名交好士子，掌控帮派，逐渐成为赌后...”

沉默，庄之璃的赌后之路完全不在李悠的意料之中，消化片刻后，李悠再次发问，“庄之璃是赌后，她的夫君刘歆知道吗？”

“...不知道，刘歆的赌瘾还是庄姑娘让他沾上的...”

“什么？”这下，连在后方静静旁观的项默也被惊到，走上前追问，“这是为何？”

“...记得庄姑娘那年十八，慕于刘歆才华，想要刘歆讨她回家，但刘歆才貌双全，正是意气风发，庄姑娘却是形貌不佳，实在与刘歆难搭，为了成就佳话，庄姑娘派我找到了他，诱他赌博，欠债不敢回家，再安排手下追杀，庄姑娘出面救下，借机成婚下嫁...”

怎么还说唱起来了...李悠哭笑不得，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这庄之璃可好，直接抓住男人的瘾。

爱情而已，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要是只谈追爱，李悠是有些佩服庄之璃的，但不多，要是再考虑上其他，这样的爱就显得十分个性了。

“说说你们是怎么勾结诡修的吧”，延伸出的追爱故事问完，李悠将盘问拨回正轨。

“...我们从未与诡修勾结过...”

“嗯？”李悠轻咦，先暂时停下盘问，转头询问伍月颜，“魔识心印还在生效吗？”

“噢...在生效的...”，伍月颜本来也被庄之璃惊天地泣鬼神的追爱经历吸引，歪着脑袋旁观，见李悠回头询问，又忙低下头去。

摇头无奈苦笑，李悠暂时没去理会伍月颜的心理阴影，确认魔识心印效果还在，继续盘问，“你们如何让刘歆昨日安全回府的？”

“…不知，此事我毫不知情…”

魔识心印效果仍在的情况下，名叫阿简的赌后心腹，两次分别从总体和细节上否认与诡修勾结，李悠不得不思考存在的其他可能性。

要么，庄之璃与诡修存在勾结，但阿简不知道。但这种可能性较低，阿简在庄之璃还未走上赌后道路时，便已经跟在她身边，可谓绝对心腹。连刘歆染赌这件事都是阿简办的，庄之璃若勾结诡修没理由绕过阿简。

要么，庄之璃没有勾结诡修，有人在栽赃陷害。

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不过李悠暂时没兴趣推敲谁可能泼脏水。他想要的，还是通过案子牵扯上楚太保庄云虚，而现在，机会来敲门了。

在李悠的提问下，阿简将庄之璃如何一步步成为赌后，成为赌后之后所做违反律令的事情一桩桩道出。

讲到后面，庄云虚的兄弟、远亲、后辈、同窗、学生等粉墨登场。

李悠听得有些恍惚，佩戴螭纹玉玦残片的庄云虚本身的确德馨仁厚，但却给了他身边人一块极好的招牌。罪恶在招牌下滋生，如今已蔓延到郢都地下各个角落。

往事很长，铺开很广，魔识心印的效果开始减弱，意识到庄之璃会因方才交代的一切万劫不复后，阿简双眼中开始流下泪水，很快，化为血泪。

在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中，李悠读出了死意。

李悠能够理解阿简的感受，也不屑于让阿简活在折磨之中，成为自己攻击庄之璃的利剑。

阿简其实也是可怜人，只是过了界，可以剥夺她的权利和生命，但不该摧残她的人性。

转身从暗室离开，李悠让伍月颜收回魔识心印残余效果，三人头也不回的跃出长窗，向南而去。

暗室中，阿简用被血泪模糊住的双眼，朝侧后方瞥了一眼，无言的道了声感谢。

满腔愧疚狂涌，阿简几度抬手击额不能，最终只能以头抢壁，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