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数着日子，再有两日小队就将抵达目的地，便能逃脱姨母的训练。

当天夜里，佘艳紫把人聚集在一起，说道：“圣境不比寻常。临敌时，第一要镇定心神，临事不慌，不可小看任何对手。明日我会亲自出手，最后检验一次你们这几日共同修炼的成果，各自休息去吧。”

佘艳紫又单独找到慕容雪，直截了当地道：“这不是冰熄堡，想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得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本事。”

慕容雪坚定地说：“我会证明自己。”

慕容雪回到帐篷时，不禁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人：古板慈爱的父亲每天研究丹药；庄重严肃的母亲为宗门操劳；双生姐姐慕容冰常与自己互相勉励；固执又充满好奇心的妹妹慕容霜，她也想念两个义兄妹，卫安和卫婵。还有慕容平……自己的弟弟虽然调皮，但最是有主见……

慕容雪不禁想起屈离告诉过她的事，她的余生将奉献给整个大陆，她自己的心里也这样认为。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孤寂时，家人依旧为她增添力量。

翌日拂晓，佘艳紫集合清点了人数，对他们是满脸笑容。

慕容雪对着褚光珠叫道：“咱姐妹先上。”

慕容雪抽出仙剑，径直往佘艳紫身前刺到。

褚光珠这几日也有长进，自上次之事对慕容雪也是心有愧疚，更加卖力，刷的一声，腰间长鞭已握在手中，一招“风卷云残”，疾向佘艳紫右手握剑的手腕上卷去。

佘艳紫受敌夹击，右手仙剑回转一绕，长鞭顺势被向前一带，同时身子略侧，已让过了身前来剑。

慕容雪自小从丘竹处学得了这路剑法，造诣已精，剑招颇为不凡，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

数招一过，佘艳紫看出她剑法奥妙，当下以快打快。她剑法快，佘艳紫出手更快，右手以刀挡住褚光珠的金龙鞭，左手刀着着抢快，硬击慕容雪手中长剑。片刻之间，慕容雪倏遇险招。

师公介和戴六有一个手持纯钢铁棍，一个挺起尖刀，上前夹攻。师公介一语不发，一根铁棍使得虎虎生风。

戴六有吼叫连连，佘艳紫既不管他口中怪音，突飞左掌，往戴六有面门劈到。戴六有后仰相避，哪知她这一招乃是虚招，右足突然飞出，戴六有手腕一疼，尖刀脱手飞出，好在他拳术上造诣远胜兵刃，尖刀脱手，竟是毫不在意，左腿略挫，右掌虚晃，呼呼呼连击三拳，劲雄势急。

佘艳紫赞道：“好！”却是身子一缩，尽数躲过。

万增文见己方四人联手，兀自处于下风，向车跃鳞一招手，二人从两侧攻了上去。车跃鳞用的是一双短刺，尾部系着链条，飞出去可以钩人，犹如飞爪，扣起则是一个链子镖，是以一件兵器却有三般用途。万增文善于点穴之术，一把纸扇的扇骨乃是钢铸，将扇子当作了点穴撅，在各人兵器飞舞中找寻对方的穴道。

佘艳紫右手仙剑飞舞，左手擒拿劈打，却又乘隙反袭。身法灵动，以寡敌众。

佘艳紫突然间左手拳掌并用，变化无方，连下杀手，酣斗中蓦地飞出一掌，猛向师公介肩头劈去，这一掌迅捷异常，眼见师公介无法避开。

师公介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在修仙世家甚为少见，全身又粗又硬，他知道对方这掌劈下来非同小可，但既已闪架不及，当下运气于肩，猛喝一声：“好！”硬接了佘艳紫这一掌，只听得一声闷哼，竟被一掌生生击飞出去。

万增文一见大惊，铁骨扇穿出，疾往佘艳紫“璇玑穴”点去，这招是寓防于攻，防止敌人继续追击。

佘艳紫打伤一人，精神一振，在兵器丛中单掌犹如铁爪般连续迸招。

车跃鳞“啊”一声，链子镖已被她抓住。佘艳紫回力急夺，车跃鳞反应不及，被她拉近了两尺。佘艳紫左掌呼的一声，往车跃鳞胸前直击下去。

褚光珠与慕容雪大惊，双双跃起，两般兵刃疾向佘艳紫头顶击落。佘艳紫只得闪身避开。车跃鳞乘机窜出，但腰眼里还是给踹中了一脚，剧痛彻骨，滚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万增文当下袍袖一拂，举起一支铁笔，往佘艳紫腋下点去。

应贯一嗖嗖两声，两件暗器一先一后往佘艳紫眉心与右胯飞到。

佘艳紫吃了一惊，当当两声，两只铁菱都落入了缸内。这铁菱是应贯一的独门暗器，四面有角，就如菱角一般，但尖角锋锐，这是他弃蛊专精的绝技，暗器既沉，手法又准。

佘艳紫向左跨一大步，手中仙剑一转，只听两个人同声惊呼。却是褚光珠右肩中了一菱，另外发出的一菱，正打在慕容雪背心。

慕容雪心念一动，只觉伤口隐隐发麻，不觉大惊，她知道应贯一暗器上有毒，心里一寒，当即收手。

师公介方才中了一掌，此时已经起身定步，横过纯钢铁棍，一招“铁锁横江”，拦在前面。

佘艳紫并不收拳，扬声吐气，嘿的一声，一拳打在铁棍正中。师公介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当啷一响，铁棍跌在地下。只觉脚步虚浮，眼前金星乱冒，喉口发甜，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直喷。

佘艳紫又伤一人，大喝一声：“往哪里逃？”当即抽剑在手，左腿横扫，点足跃起，将万增文和应贯一一起踢飞。

七人如此便全被击破。

“很好！”佘艳紫望着狼狈的几人说道。

没有想象中的批评，佘艳紫惊人夸赞了自己，七人都是惊讶。

“实力的提升可以基于个人努力或有种种机遇，团队成型才是最难，你们已经跨起第一步了。”

这是众人最后的演习，明日之后，他们面临的，就是真正的战场。

……

慕容雪望着火苗发呆，她在回忆白天的比斗。然后看着碗里的鱼肉喃喃念叨，“这是什么鱼？”

“银剑鱼。”

“你吃过？”

“书中记载”屈离脱下手套，探手到汤碗溢出的热气里取暖。

“慕容雪。”

慕容雪听得戴六有的声音，但这回话中却有种她从前没听过的语气，她转过头。

“佘长老要见你。现在就去。”

一时之间慕容雪愣住。为什么姨母要见她？

屈离霍地跳下长凳，站起身。

戴六有又道，“今天下午有信鸦从冰熄堡飞来，有重要消息。”他更正道，“应该说是你爷爷的消息。”

“我爷爷？”慕容雪倒抽一口气，挣扎着起来。“爷爷出事了？”

屈离伸手搁在她臂膀上。“慕容雪，”她说，“不要慌乱。”

慕容雪几乎没听到她的话。她拨开屈离的手，大跨步冲到佘艳青面前，慕容雪已经满身大汗，喘不过气来。“姨母，”她说，“是什么来信？”

佘艳紫只是一片叹息之色，递过信纸。

慕容雪认出这是慕容冰的字迹，但随着阅读，信本身却模糊旋转起来，她方才明白自己在哭。透过泪水，她拼凑出信上的意思，抬起头。“他去世了。”她说。

佘艳紫道，“雪儿，我很遗憾。你爷爷也是我非常敬重之人，把信读完罢。”

她把视线移回信上，但上面写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其他人聚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慕容雪看到戴六有站在几尺之外，一只手上绑着厚厚的羊毛绷带。他看起来既焦虑又不安，一点都不凶恶。

四周一片死寂。

“节哀。”戴六有在一旁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