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晚霞映红了天际。

美水潺潺流淌，积雪覆盖的山峦与红霞在水中交织，有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只可惜峡谷内的人都是大老粗，围坐在炭火边取暖还来不及，哪里会欣赏这般美景。

而仅有的读书人则聚集在不远处的土丘上，同样围坐成一圈，中间是一堆散发着热量的炭火，都在为山贼会不会上当伤脑筋，哪有闲工夫吟诗作对。

朱存森一直注意着北面山口，眼见着天就要黑了，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沈长兴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向沈迹章交代，毕竟朱家与沈家是姻亲。

“大少爷，沈少爷回来了。”张虎跑过来说道。

他心中长呼了一口气，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走，去迎接我们的功臣。”

几人当即起身，脚踩着积雪赶去迎接沈长兴。

沈长兴爬上土丘，满脸的风霜，却大笑道：“弟不负众望，已经说动走马岭与四郎山的山贼明日埋伏在小岭。”

“好，先记你一个大功，待剿灭了山贼再论功行赏。”朱存森拍着对方的肩膀，将他披风上的雪拍掉。

“你受冻了，快过来取暖。”

他拉着沈长兴坐在炭火旁，其余人跟着坐下。

沈长兴将手伸向炭火，他顿觉被温暖包裹，别提有多舒服了。

“长兴已经给我们创造了机会，之后就要看我们的了，我说一说明日的安排。”朱存森看向周围坐着的人说道。

“张虎曲进，明日你二人各带一哨乡勇，再把我的亲卫队也带上，等走马岭与四郎山的山贼与商队交手了，你二人立即带队攻下山寨。”

张虎曲进立马回道：“是。”

“黑子，明日的商队就由你来负责，不用与山贼硬拼，只需要依靠马车结阵自守就行。”

“黄奴，你信不信我几箭射出，就保管叫他们抱头鼠窜。”朱存休哈哈笑道。

闻言，朱存森严肃道：“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让乡勇见血，而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那些可都是好几年的老山贼。”

“都依你的。”朱存休无奈点头。

“我猜测张虎曲进一旦进攻山寨，山寨内留守的山贼一定会点燃狼烟求援，与你们交战的山贼见到狼烟必定立即撤离，赶回去救援山寨。”

“而我跟马齐则分别带领剩下的乡勇截断两股山贼的退路，为进攻山贼的乡勇争取时间，你稍后就带领三哨乡勇走山路北上。”

朱存森看向马齐，后者回道：“是。”

小岭位于走马岭与四郎山之间，想要截断四郎山山贼的归路，就只有先行赶过去做准备。

“两座山寨内剩下的山贼不多吧？”朱存森看向沈长兴问道。

“我去的时候留意了，山寨内多是老弱妇孺，明日留在山寨内的青壮山寨不会多。”沈长兴肯定的说道。

朱存森又看向张虎曲进，“你们两个都听到了？留在山寨内的山贼不会太多，所以你们要尽快拿下山寨，将山贼的家小控制住，只要他们在我们的手里，就不怕那些山贼不就范。”

“对了，回来的那俩护卫跟你们一起行动，他们去过一次走马岭与四郎山，对那里的环境比你们两个熟悉。”

朱存森扫了一眼几人，“马齐跟曲进留下，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见几人离开后，他才看向对面坐着的曲进。

“曲进，待会儿你带领乡勇随马齐一同北上。”

“是。”

曲进的任务是攻打四郎山上的山寨，也需要提前抵达靠近四郎山的位置。

“官道附近山林里多山贼探子，你们尽量往深山老林里走，找个背风的山坳扎营，切记夜间不能用木柴生火，必须要用煤炭，否则你们的行踪会暴露。”朱存森叮嘱道。

“明白。”两人抱拳点头。

朱存森满意道：“去吧。”

马齐与曲进起身下了山丘，在美水边点齐各自带领的乡勇，五百多乡勇背着煤炭，腰间挂着干粮，手里拿着长矛或腰刀，排成一条长队在剩下乡勇的好奇目光下远去。

五百多人向西北而行，绕着走马岭与小岭走，一路上远离官道，往深山老林里面去，加之负重不轻，因而行军速度缓慢。

太阳落山前，朱存森带人视察乡勇，不忘嘱咐乡勇夜间保暖，同时强调夜间不得喧哗，生火不能用木柴，必须要用带来的煤炭。

木柴燃烧时的火焰很大，夜间的火光会传出数十里，走马岭与四郎山上的山贼都会注意到。

煤炭就不同了，只有极小的火焰，一里外就看不到了。

晚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峡谷内的乡勇还好，白天就搭起了油布棚子，虽然不能保暖，阻挡漫天的大雪却是绰绰有余。

但马齐与曲进带领的乡勇可就惨了，本就不快的行军速度因为鹅毛大雪就更慢了。

区区二三十多里的山路，硬是走了两个多时辰，子时才抵达四郎山西南方七里外的一个背风山坳。

曲进两手摊开地图，马齐左手举着吹燃的火折子，右手食指在曲进拿着的地图上指着。

虽然他们是在背风的山坳里，可那小小的火焰依旧晃动的厉害，地图在昏黄的火光中难以看清。

“我们在这儿，四郎山在这儿，两地之间相距大概有七里。”马齐拿着火折子凑近了仔细分辨。

“确定只有七里？”

马齐又仔细看了看，然后肯定道：“确定。”

闻言，曲进当即卷起地图，对站在四周的乡勇说道：“传令下去，立即就地搭棚生火。”

“是。”

他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了下去，乡勇们以什为单位，一伍负责搭棚，一伍负责寻找干柴生火。

没过多久，这处背风的山坳里就搭建起了数十处简易的油布棚子，干柴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四野。

“两位大人可以烤火了。”一个乡勇小跑过来说道。

两人不是普通乡勇，搭棚生火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亲自动手，自然有下面的乡勇负责，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曲进赶紧小跑过去烤火，马齐却是眉头微皱，对左右乡勇道：“传令下去，煤炭引燃后不得再添加木柴。”

“是。”

曲进笑道：“你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赶紧过来烤火，这天儿冷死了，穿着棉衣都不顶用。”

乡勇不会傻到冒雪寻找干柴烧火，反倒放着带来的煤炭不用。

不说还好，一说马齐也觉着有些冷了，两三步走到炭火旁边坐下，将两只手放在上面烤，“这大雪下的确实不是时候。”

瞧见周围几个乡勇还站着，他赶紧说道：“你们还站着干嘛？不冷吗？赶紧坐下烤火。”

曲进也跟着说道：“说得对，你们赶紧过来烤火。”

闻言，几个站着的乡勇才小跑过去，围着炭火忐忑的坐下。

烤了一会火，觉着不那么冷了，马齐才道：“赶紧让伙夫烧几锅热汤，然后分发下去。”

“是。”

伙夫取出铁锅架在炭火上，再将取来的干净积雪倒进锅内，入锅的积雪化成水，待到水烧开后，伙夫又将一些肉末与干菜放进去，再放些粗盐进去搅拌，没过多久，一锅香喷喷的肉末菜汤就做好了。

乡勇们拿着木碗就冲了上去，伙夫拿着大勺子分发，一勺一碗，没有多的，也没有少的。

乡勇端着肉末菜汤的木碗回到炭火边坐下，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面饼放在汤里润一润，然后一口面饼一口汤的吃起来。

“两位大人吃饭了。”乡勇端着两大碗肉末菜汤过来。

马齐与曲进接过，同时取出腰间袋子里的面饼伴着肉末菜汤吃起来。

不大的山坳里，弥漫着肉香味，洋溢着五百多人的笑容。

两刻钟后，乡勇吃完了饭。

马齐看向曲进问道：“曲进，晚上如何安排守夜？”

曲进想了想道：“每什分五组，每组有两人，一组守夜半个时辰。”

马齐想了想，这样做就不用单独安排巡夜的人，同时至少有一百人保持清醒，只守半个时辰的夜，也不会影响休息。

“好，你这么办。”

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每什内部自行将人员分配好，两人守夜，剩下的八人先休息，半个时辰再轮换。

当然了，马齐与曲进不用参与，两人与普通乡勇的身份不同。

北风呼啸，守夜的人已经轮换了两次，虽然有油布棚子挡雪，有炭火取暖，可乡勇们依旧没睡好。

下半夜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叫：“有狼。”

所有人顿时被惊醒，反倒是将逼近的三四十条饿狼吓了一大跳，转身撒开四腿跑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却是给曲进马齐两人提了个醒，大冬天的食物少，这些吃肉的畜生饿极了可是会吃人的。

饿狼跑了，可漫天大雪，又黑灯瞎火的，根本没法去追。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养足精神，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

无奈之下，马齐只得从每什的两个守夜人中抽出一个人，将之分成五人一组进行巡夜，只监视靠近山坳的饿狼。

要是饿狼聚集的多了，就将休息的人都叫醒，好把饿狼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