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就说出来》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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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终于知道一个固执的男人有多可恨,他宁可死,都不愿意与我纠缠不清,看着他嘴角沁出的血,我心死如灰。牧岩,你好残忍,你好狠啊,你至死都不愿意碰我?我被他逼得哭了,我被他的无情彻底逼疯了。

我改变主意,我突然不想杀安以若了,只是,我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在看到他们拥抱的瞬间荡然无存,我等不到顾夜动手时再寻机会将毒品注射进她身体,我蠢到先动了手,反而让牧岩得了先机,害了顾夜。

那个萧雨最爱的男人败了,当牧岩的枪口抵在他额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迸射出的杀意,只是,我们已经无力扭转劣势。顾夜向来精明,可他千算万算到底棋差一招,谁能想到那个听从我指令嘶碎过人的狼竟然会咬向我们。

天意,天意如此。我们注定要输的,我认输了。

我拔掉了生的希望,将出发前藏在指甲中可以致死的毒药含进了嘴里。我想,如果我死了,他就不会忘记我了。

我以为我等不到他来,我竟然做到了,他来了,他终于来了。我看到他冲进病房,我看到他额际的汗水,我看见他那么专注地望着我。我朝他笑了,然而这一笑,眼泪却迸溅出来。

心渐渐平静下来,神智却变得越来越混沌,“牧岩,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剧烈地咳起来,喉间的腥甜开始翻涌,大口喘着气,我向眼前深爱的男人提出最后的要求,“让我留在这里……送我到爸妈的身边好不好……”此生,我贫乏得一无所有,死了,就让我留在父母身边吧,这样,我至少不会感觉太寒冷。

牧岩抱紧我,温热的肌肤烫得我的心阵阵疼痛,我听见他哽咽着说:“好。我送你到他们身边……我送你……”

他的怀抱好温暖,我真舍不得离开。然而,我不能贪心,他能给我的已经给了,我不能再要更多,不能了。有他陪我走完此生最后一程,我无憾了。有他送我,这一生足矣。

弥留之时,我很想问他,“你有没有爱过我?”然而,我的心却太过清醒,我知道这其实是一道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再无情再愚蠢的男人,在这个时候,也会给出一个让女人感动到无以复加的答案,哪怕只是一种虚伪的安慰,他们也不会吝啬给予,更何况是善良的牧岩。到了这个时候,我实在没有必要自欺欺人。

听说,人生是一场闹剧,充满了讽刺。我深信不疑。我的人生,就在讽刺面前,落了幕。

一切,终于要划上了句点。无论是痛苦的,亦或是不堪的,终究结束了,结束了……

这一生,只能走到这里了。

“牧岩……我的爱……”我无声地喃喃着,喃喃着。然后,微笑着垂下眼眸。

有一滴泪轻轻滑出女人的眼角,作为此生爱他的惟一证据……

各执己见

爱情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一个不该爱却很爱的人。

牧岩不禁想,难道安以若会是那个一晃而过,像流星一个转瞬即逝的人。他甚至开始怀疑除了岁月,还有什么可以永恒。

她的婚讯对他而言像是晴天霹雳,他以为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可是他错了,错得很彻底。

他成全了自己的心伤,他有意拖延了归期,静静地呆在那座中缅边境的小城,企图用一个月的时间沉淀与萧然的一切,可他不知道,这一个月的杳无音信,却在不经意间加剧了另一个女人的心痛。他不知道,那个不得不离去的女人回到A城后整天魂不守舍地等他的电话。一个月的分离,对他而言,是心的煎熬,那么对于她呢,又何尝不是。

他没有给她打一通电话,甚至没发过一条短信。白天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山林里,直至行到树林幽深之处,他仰躺在草地上,透过树叶的间的缝隙望向遥远的天际,眼前已是斑驳不清。

他手机里存着几条信息,比如:“你好吗?手伤好些了没?”比如:“我的伤好多了,不用担心。”比如:“以若,其实那晚我……”和萧然什么都没有……后面的解释自然是被他省略掉了,牧岩并不确定她想不想听。诸如这样的信息他手机里有很多条,只是每一条都在发送前被存储进草稿箱。他的犹豫,他的挣扎,甚至是他的想念挤满了手机和他陈封的心,然而,他却没有如实地将这些传递给远在千里之外遥遥挂念他的女人。

当他终于卸下心间那份沉重的包袱回到A城的时候,已是一个月之后。他驱车来到安以若家楼下,远远看见席硕良搂着她的肩膀从停车场出来,而他手中提着一个百年好合的袋子。他完全怔住,坐在车里看着他们进了大厦,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牧岩说不清当时的心情,他只觉得胸口钝钝疼起来。一个月的时间,或许已经足以改变几个人的命运。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一个月没和她联系,后悔没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到了这一刻,他不确定是否还有机会扭转这看似已成定局的一切。

道德极为自律的男人握紧了拳头,皱紧的眉头证明他的怅然与无措。生平第一次,牧岩觉得自己迷失了。他们,明明已经靠得很近了,难道是他,将她推离了自己?

暮色降临,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

牧岩或许并不知道,有人为他坚持了一个月,婚期是他在下飞机那一刻才被允诺的。

你能为一个人等待多久?如果是从前的安以若,她会坚定地告诉你:“一辈子。”对于席硕良,她曾经就是那样绝决。但是现在,安以若却没有勇气对牧岩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也没有谁给她这个时间去等。而她,也没有立场。他什么都没说过,她甚至不明白他那一吻的含义。她不知道他与萧然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只知道萧然爱他,而他,在她走的那天去送萧然了,仅此而已。他们之间的暧昧,或许不足以让她背弃六年的感情。

从姐告回来,席硕良每天都来家里看她,定时陪到医院换药,在他将婚期提上日程的时候,父母并没有反对,以前他们对他是颇有微词的,但在女儿失踪这些天,安家二老清楚地看到席硕良的焦急与无助,他们不再怀疑他对安以若的感情,反而是她怔了怔,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怎么这么急?会不会太仓促了?”不是时间的问题,她也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形式,而是她的心还很乱,面对席硕良的温柔以对,她感到自责和愧疚,但心里的这些想法,她又不能说出口,惟有自己强压在心里,努力地调节,努力地去忘。

似是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席硕良笑着搂过她,温柔地说:“都交给我,你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当新娘就行。”经历一次绑架,他的以若变得沉默了,他开始不安,他想用婚姻将她留在身边,当她成了他的妻,就注定今生为他所有。

安以若默然,父亲欣慰的笑容,母亲微红的眼晴,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曾经不顾一切的坚持,曾经一而再的退让迁就,让她觉得如果现在才来说“不”实在有些讽刺,甚至很滑稽。情感在理智面前终究败下阵来,安以若将泪悄然流进心里,她轻轻回握住席硕良的手,在他的注视下点头允诺了婚期。

三十天,已经是她所能等的最长期限了。

然而,尽管努力说服自己,那天夜里她还是忍不住躲在房里哭了。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她按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结果却令她彻底清醒,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依然关机。将脸埋进手心里,湿咸的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

没想到席硕良如此主动,米鱼得知消息后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大咧咧地捶了席硕良的肩膀一拳:“算你识货,懂得先下手为强,要不然啊……”故作神秘地搂着安以若纤细的肩膀,她笑嘻嘻地说:“要不然啊,我正打算把她介绍给其他优秀的男士当老婆呢。”见席硕良微笑,她的表情突然严肃了,郑重其事地说:“以若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席硕良,你要好好对她,要是伤了她的心,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安以若的眼晴湿润了,她转身与米鱼拥抱,哽咽着骂她:“有病啊你,王婆卖瓜……”

米鱼不依,推搡着她反驳:“你才有病……我明明是米婆……”然后,两个女人都哭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婚礼由席硕良一手操办,安父在政府身居要职,虽然并不打算过于铺张,但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正儿八经地交代席硕良:“规格必须要高。”了然安父疼爱女儿的心情,席硕良笑着应下。安以若看出他似乎有些为难,就私下和他说:“别听我爸的,他就是好面子,简单点就行。”

席硕良握着她的手,对于她的体贴,心里很感动,犹豫了下,说:“你知道我爸一直在乡下,他不太喜欢热闹,等过几天他上来我好好和他说说,能热闹些我们就热闹些,我也不想委屈了你。”

席硕良很少谈他家里的事,安以若只知道他是被他爸一手带大的,对于父亲极为尊重,笑了笑说:“等叔叔到了我们一起吃饭,然后看看他的意思再决定。”两个人都很孝顺,对于婚礼,极为尊重老人的意见,尤其是安以若,她认为婚礼只是个形式,生活才是重点。而且两家的环境又有很大的差别,她不希望因为婚礼的事让席硕良为难,让席老爷子觉得没面子。总之,能迁就的地方她依然愿意迁就。然而,事情并没有安以若想的那么简单。

那天,安以若和席硕良一起去火车站接席老爷子,老人家穿着很朴素,但精神矍烁,见到打扮得体的儿媳妇,笑容也还算亲切,只是,当安席两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矛盾就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安家二老是由司机送去酒店的,一下车,安老爷子的脸色就很沉,注意到丈夫的神色,安妈妈把迎出来的女儿拉到一边小声地问:“怎么订在这里?这也太简陋了。”安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会亲家竟在那么一家不起眼的饭店,任谁也会不高兴。

安以若明白父母的心思,讨好地朝妈妈笑笑,“地方是我选的,怕席叔叔不习惯。”

“行了,吃个饭而已。”何尝不懂她又在替席硕良说话,安父挥了挥手,径自走进了大厅,席硕良也迎了出来,将未来岳父岳母带进包间。

这顿饭吃得比想像中艰难,地点的选择迁就了俭朴的席老爷子本就令安父微有些不满,可为了不令女儿为难,安家父母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对席老爷子很是亲切热络,刚开始也算是相谈甚欢,无意闲聊时,席老爷子问及安父在哪里高就,席硕良神色微变,状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岔开。安以若脸上笑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后来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婚礼细节上,矛盾再也无法掩饰。安父在政界的影响力,安母在商界的地位,都让他们无法退步将婚礼格调降低,哪怕席硕良与安以若也从中尽力调和,最后还是无法达成一致,这顿会亲家的饭局竟然不欢而散。

回到家,安父气得在客厅来回踱步,指着安以若斥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席硕良既然决定娶你,为什么还要对他父亲隐瞒我的身份?我当个市长也错了?竟然还会影响到我女儿的婚姻?他能瞒他父亲一辈子?”

想到饭局上父母的隐忍,安以若低着头无言以对。安妈妈心疼女儿,用眼神制止丈夫,“好了,以若都忙一天了,你不心疼女儿我心疼。”边说边拉起安以若往她房间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去睡吧。”

安以若看着父亲阴沉的脸色,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法令老人家消气,嘟囔了句“对不起。”转身回房了。本想给席硕良打个电话问清楚怎么回事,又怕他那边也是和她一样的情况,最终忍着没打。

第二天席硕良很早就来了安家,主动到书房和安父谈话,一个小时后出来,安父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

安以若见他精神不太好,不免有些担心,“昨晚没睡吗?要不别开车了。”

席硕良笑笑,见客厅里没人,搂过她抱了抱,“怕你生气,睡不着。”

“别闹。”推开他,安以若轻责,“我就说时间太紧,你偏不听。”被他牵着手下楼,她想了想,终于在他进电梯前问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之前没和席叔叔提过吗?”很奇怪,她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倒像是有罪一样,这样的隐瞒让她有些不舒服。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想等他这次上来当面告诉他。”席硕良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说得轻描淡写。

听到这样的解释,安以若忽然觉得很难过,她想说,即便她的家庭环境好,并不代表她娇纵任性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所以他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些。但转念想到席老爷子昨天愤然离去的背影,她又不忍席硕良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没再说什么。

席硕良走后没多久,米鱼来了,两个人窝在安以若的卧室里聊天。

“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怪怪的?”米鱼歪着脑袋看着脸上毫无喜气的准新娘,打算今天非要问出个究竟。

“怎么怪了?还不是两只眼晴一张嘴。”安以若皱眉,笨拙地单手解着手上的纱布,伤口快好了,痒得厉害。

米鱼拉过她的手,边帮忙边说:“你话少了很多你不觉得吗?”轻轻摸着她的伤口为她止痒,她神情严肃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要当新娘的人。”忽然想到什么,她不着痕迹地说:“听谭子越说你救命恩人回来了,你不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硕良说请柬他会亲自送过去。”安以若偏过头,神情黯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米鱼自顾自地说:“没想到这个牧岩还真有两下子,竟然孤身潜入敌人阵营把你救了出来。”用胳膊拐了拐安以若,她说:“哎,我收回之前对他的一切腹诽啊。”

“你腹诽人家什么了?”安以若回头,面露不解。这个家伙,没事腹诽牧岩干什么?

“我那不是听你说他强吻了你心里对他有气嘛,但人家是警察,我也不能怎么着他,所以只能在心里骂他呗。”米鱼嘿嘿笑,想起之前谭子越的交代,她说:“那个,晚上一起吃饭吧,有人请客。”

“谁呀?”安以若皱眉,觉得米鱼今天贼贼的,特别奇怪。

“谭子越呗。”米鱼瞪她,脸上微红,“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批准他上岗当护花使者,所以照例他得请你吃饭。”这是她们之间定的规矩,谁有男朋友就得让那个人请客。只不过,这次米鱼没通知程漠菲,她今天的任务是搞定安以若。

想到米鱼和谭子越这一对活宝,安以若笑了,“我要吃满汉全席。”

“也不怕撑死你。”米鱼使劲在她手掌拍了一下,惹得安以若哇哇叫。

晚上七点,米鱼开车载着安以若准时出现在事先约好的餐厅,两人从停车场出来,门口赫然站着两位男士,一位是谭子越自然不必多说,而另一位,竟然是一个多月未见的—牧岩。

为情所困

都说友情比爱情绵长,都说亲情比爱情无私,然而,爱情里的深刻、无奈、挣扎,带给心灵的震憾却终究是其它感情无法比拟。就如此刻的牧岩与安以若,不经意间,微妙而复杂的感情已悄然进驻彼此心底,只可惜,当他们分辩出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丝丝眷恋与心伤,事情已经发展到很糟糕的地步,无论是进还是退,都不可避免地要有人受伤,无论伤的是谁,都不是他们所乐见的。因为他是牧岩,她是安以若,因为他们不够自私,他们顾虑太多。

深心处翻涌的情感几乎将遥遥相望的两人淹没,牧岩如磐石一般立在门边,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张日夜思念的脸上。他很想不顾一切地拥紧她告诉她他的心意,就如同她脑海里也有一瞬的冲动想要扑进他怀里。可是,他们都极为自律和克制,残存的意识让他们不敢,也不能跨雷池一步。然而,灼烈的眼神哪里还掩饰得了如波涛汹涌的情愫,现下无声的对望,他们或许已经明白内心的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那令人情动的一吻又是因何而来。

刹那间,安以若的心揪紧起来,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下意识抓紧米鱼的手,她仓促地背转过身去,她不可以哭,她不能哭。在她点头允诺婚期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为别的男人落泪的权力。她不能原谅不够专一的自己,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米鱼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惊诧的表情表露无疑。眼前这个曾经为了爱席硕良而不顾一切的女人竟然在看见牧岩那一瞬间泪盈于睫?她忽然懵了,似乎无法接受好朋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情感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昨天谭子越和她说:“你那死党和大木肯定有问题。”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冲着他的耳朵低吼:“安以若是最专一的女人,你再敢诋毁她我就不要你了。”

谭子越见她真的翻脸,讨好般求饶,哄得她开心之后又不怕死地说:“要不我们打赌,约他们出来吃饭,看看反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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