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imal07

晋江/虚度白昼

回传媒学院的路上,梵音遇见了那只小狗。

是小狗先看见的她，边“汪汪”叫着边朝她跑过来。

梵音循着狗叫声看过去，却见小黄狗后面紧跟着一只更小的小奶狗,大概只有一两个月大，脸是黑的,身体是白的，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蹭着地,看起来憨态可掬，呆萌可爱。

“塔塔，我们又见面了。”小黄狗跑到梵音面前,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才一天不见，你好像变了只猫，我差点没认出你。”

“变化很大吗？我只是洗了个澡而已。”梵音说，“今天早上我从这条街路过，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你去哪里啦？”

小黄狗将头偏向东南方，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说：“那边小区里有个保安大叔是我的好朋友,每逢他值夜班的时候，我就去保安室找他,不仅可以和他一起烤火，还有好东西吃呢。”

听到它得到好心人善待，梵音由衷地为它感到开心。

她看向一直默默躲在小黄狗身后的小奶狗，问：“它是你的新朋友吗？”

“对呀,昨天刚认识的。”小黄狗用鼻子把小奶狗往前拱了拱，“它和我一样，也没有家人,我就让它跟着我，互相作伴。”

小奶狗怯怯地打量着梵音，并发出微弱的哼唧声，是在和她打招呼：“你好……”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你好，我是塔塔。”梵音说，“你长得真可爱。”像一只黑脸羊。

小奶狗腼腆羞涩，又往后躲了躲，依赖地贴着小黄狗，犹如一对小兄弟。

梵音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小黄狗说：“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就藏在垃圾桶后面，不知道还在不在。”

“原来那根火腿肠是你放在那的，我们已经吃掉啦。”一想到那根美味的火腿肠，小黄狗就忍不住咽口水，“你从哪弄来的？”

“你知道西江传媒学院吗？”梵音问。

“知道啊，就在旁边那条街上。”

“我在学院里遇见了新主人，他们决定收养我，暂时把我养在宿舍里，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

“太好了，”小黄狗的眼里焕发出光彩，既开心，又羡慕，还有一点点失落，“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梵音窥见了那点淡淡失落，顿了顿，她说：“我原本还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学校，可我问了学校里的流浪猫，它们说学校不允许流浪狗出没，一旦发现就会被保安赶出去。”

小黄狗说：“谢谢你为我着想，不过我并不打算离开这条街，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偶尔来看我我就很开心啦——不对呀，既然你有主人了，为什么还要往外跑？”

梵音说：“我来找我的朋友小白。”

很显然，她没找到。

小黄狗安慰她：“我记得你说它很凶很会打架，那它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它，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梵音说：“谢谢你。”

他们俩聊得投入，被忽略的小奶狗就蹲坐在旁边静静听着，忽然，它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声音太响，引得梵音和小黄狗不约而同地看向它。

小奶狗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饿了……”

小黄狗便对梵音说：“你回学校吧，我带它去找吃的。”

梵音犹豫了下，说：“我不着急回去，我陪你们一起找吃的。”

于是两狗一猫一起在街上溜达。

这条街上不乏超市、便利店和小餐馆，还有在人行道旁摆摊卖烤红薯、糖炒栗子、鸡蛋灌饼的，每个小摊前都三三两两的站着人——正值午饭时间，出街觅食的年轻男女络绎不绝，大都是在附近上班的上班族，也有穿着嘉华中学校服的高中生。

梵音被烤鸭的香味吸引，她走到半透明的圆柱形烤鸭炉前面，蹲坐在一个OL打扮的小姐姐旁边。小姐姐已经挑好了半只烤鸭，正等着摊主把烤鸭切成方便食用的小块。

“喵~”

小姐姐被叫声吸引，偏头看过来。

梵音两只前爪离地，让身体保持直立状态，然后做了个很多狗主人都喜欢教狗狗做的动作——拜拜。

小姐姐顿时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她蹲下来，笑着说：“好可爱的猫。”旋即问摊主：“老板，这是你养的猫吗？”

摊主往前探头瞄了一眼，说：“不是。”

小姐姐疑惑地说：“这么干净，也不像流浪猫。”

她伸手摸了摸梵音的脑袋，柔声问：“小家伙，你是不是饿了？”

梵音：“喵。”

才一会儿功夫，摊主已经把烤鸭切好装袋。

小姐姐从防油纸袋里挑了块外酥里嫩的鸭腿肉，递到梵音嘴边：“给你吃。”

“喵~”

梵音说了声谢谢，张嘴咬住鸭肉，径直跑到小黄狗和小奶狗面前，把鸭肉放在一片落叶上，说：“你们吃吧。”

烤鸭香喷喷，刺激得口水疯狂分泌，小黄狗还能忍住，小奶狗已经口若悬河。

“刚才那招好厉害，”小黄狗说，“你从哪里学的？”

“跟另一只小狗学的。”梵音说，“你也可以试试，只要能讨人类欢心，他们就会慷慨地施舍我们食物。”

小黄狗不是很有自信：“可是我没你漂亮可爱……”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特别可爱。”梵音快被小奶狗不停咽口水的样子萌化了，“你的小兄弟快要馋哭了，赶紧趁热吃吧，我再去给你们弄点别的。”

“你不吃吗？”小黄狗问。

“我不饿。”她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叮嘱，“千万不要吃骨头，被骨头扎破肠子可是会要命的。”

凭借美貌与智慧，梵音从好心人那儿收获了烤鸭、鸡柳、火腿肠、鲜肉包子，甚至还有个女孩子特地去便利店给她买了罐金枪鱼罐头，她只吃了一点，剩下的都让小黄狗和小奶狗吃了，这是它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

两只小狗对梵音佩服得五体投地，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填饱肚子之后，梵音先教两只小狗怎么区分人类的性别，并告诉它们女人普遍比男人对小动物更友好，再教它们如何撒娇卖萌讨好人类，两只小狗学得非常认真。

度过了一段轻松愉快的时间，梵音告别两只小狗，重新回到了嘉华中学。

那个被霸凌的男生令她放心不下，她想回去看看他。

爬上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摇摇晃晃地站在一根树枝上，梵音朝高三八班的教室张望。

她看到了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江梓州和高新，也看到了认真听课记笔记的宋润声，他看起来很专注，似乎已经把中午发生的事抛诸脑后。

困意袭来，梵音决定睡一觉再走。

她走到上午睡觉的位置，犹如倦鸟归巢，缓缓入睡。

嘉华中学有晨跑和早读，但没晚自习。

当梵音从昏睡中苏醒时已经放学半小时，早就人去楼空，偌大的校园静悄悄的。

太阳也下班好一会儿了，天边的晚霞过了最绚烂的时候，即将湮灭在由淡转浓的晦暗里，连同世间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阴翳的表色。

梵音停驻在香樟树的枝头，置身在这凄迷暮色里，瑟瑟晚风吹拂着她，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不知该何去何从。

忽然间，飘忽的目光捕捉到一道人影，从高三八班的教室晃出来。

是宋润声。

他在校服外面罩了一件米白色长款羽绒服，愈发显得身材瘦小。

下到一楼，宋润声一转身，朝校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梵音从树上下来，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

宋润声走进了另一栋教学楼，梵音跟着他的脚步声，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二楼，三楼……七楼，八楼。

梵音隐藏在八楼的楼梯口，扒着墙角偷偷往外看。

宋润声就在不远处，他停在无人的走廊里，手扶着栏杆，静静地仰望着越来越黯淡的天空。

在这一片死寂的教学楼里，他孤寂的白色身影，如同校园鬼故事里的孤魂野鬼，既诡魅，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