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 下部 非耶？末篇 二十九

“他已经醉倒，你们是否可以放我回去了？”没过多久南制便掷出空酒坛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山石地上，见他不再有动静卢若铭冷冷地发问。

“酒量怎么变得这样浅？不行，我要去看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孜莱顾自喃喃。

“孜莱，要去你尽管去，但我要回去了，已快三更，我累了。”说完卢若铭便直接往马车走去，不待别人跟上他便厉声对车夫下令，“回驿馆！”

不出所料孩子们都没睡，看着困得东倒西歪的真真宛儿，卢若铭心疼地责备宽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叫妹妹睡觉。”

“不怪大哥，娘亲，是我们自己坚持要等您和爹爹的。爹爹呢？他没回来吗？”

“明天，他怕吵着你们，说明天再过来，别愣着了，小珂，快去放水呀！宽宽，有话明天再说，娘想睡了，你也休息吧。”

快刀斩乱麻，卢若铭哄睡孩子自己也跟着一夜无梦。

“娘亲，原来您骗我们，爹爹已经回来了，只是醉得厉害，这会儿还没醒呢，呵呵，呆会儿我俩会和大哥一起帮您说他的，大哥你听见没？”

“男人喝点酒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还小，不懂这个。”

“大哥，你不许看不起我们。”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就是，姑姑说过男人喝酒可以，但不可以贪杯买醉。娘亲，大哥重男轻女呢。”

“好了，别闹了，真真，吃饭扶碗，宛儿，糈糕还要不要？”

“娘亲，听姑姑说爹爹身子好象不大好呢，不知严不严重。”

“宽宽，你姑姑是杏林国手，你别瞎担心，来，既然你爹还睡着，就索性让他好好歇歇，上午陪娘逛逛市集可好？真真宛儿要不要跟娘一道？”

“不，我们想在家陪爹爹，让大哥陪您吧。”

“宽宽？”

“好吧，不过我想早点回来。”

但是等他们下午从市集返回，南制依然没有醒，面对孜莱凝重的神情卢若铭只表面文章地说了句“还没醒吗？宽宽去瞧瞧你爹。”之后，便径自回屋补眠。

“娘亲，您救救爹爹，娘亲——”被真真宛儿突如其来的哭叫声惊醒时天色已黄昏。

衣衫不整地被女儿们拉到南制床前，卢若铭吃惊地看见那个一向龙精虎猛的人正毫无生气地沉睡着，唇色灰败，眼圈乌黑，但消瘦的面颊却可疑地泛着红色。

“孜莱？”避开儿子焦虑期盼的眼色，卢若铭探询地问向孜莱。

“陛下之前受过伤，没有好利落，”

“娘亲，姑姑说只有您能救爹爹，娘亲——”

孩子的哭叫，孜莱明显的避重就轻，卢若铭突然烦躁起来：“宽宽，带妹妹们去吃晚饭，我要同你们姑姑谈谈，之后我会去叫你们的。旋儿，替我看顾一下孩子们。”

虽然不情愿，但到底没敢拂逆，卢若铭偶尔的严厉对孩子们有着很强的震慑作用，宽宽乖乖地领着俩个妹妹出去了，旋儿也跟着奉命离去，明显欲言又止。

“现在你可以直说了，他究竟怎么了？”

“陛下身上有许多旧伤，内外都有，伤得都不很重，但听说他每次都不肯配合治疗彻底，所以积伤成疴。加上他经常会如昨夜那般无度纵饮，以至于身体变得异常疲弱，本来这也不算难治，只需药石补给适当调养就可以慢慢复原，但问题是他的身体还同时存在另一个，另一个麻烦，”介绍病情时孜莱一直面向床塌上的南制，突然的吞吐间隙，她迅速地瞥了眼卢若铭便又低下头接道，“事实上，陛下，陛下这些年一直在禁欲，可是，他的体质并不适合长期抑制大欲，但他看来一直都在用内力勉强自己。如此的身心相悖极耗心神，于是一方面身体积弱衰颓，另一方面又积焰喷张，整个人就仿佛烈火干锅一般被炙烧，而且已经很长时间了。他这样昏睡是因为昨夜醉后受风，寒炽相煎引起了多疾并发，极之凶险。如果，如果我此刻用药物调补他的元气，就会益发滋长他本已十分旺盛的内火，而他的血脉经络这些年已被熬煎得十分脆弱，此刻恐怕再难抵受变本加厉的焚烤，届时如果强行压制就极有可能走火入魔断经伤脉危及性命，但如果不调补元气，以他此刻的虚弱恐怕很难熬过这场急症，所以，所以只有在助他泄尽内火大欲的同时用药，方能奏效。”费力地说至此处，孜莱突然俯身跪倒在卢若铭脚下，“陛下禁欲缘于娘娘，此刻再无他人可解陛下此症，求娘娘怜恤陛下的一念之痴，救救他。”

“是你教真真宛儿去求我的？”

“不，我不是故意的，因为诊脉情急，我无意间自言自语被他们听见的，”急急辩白孜莱深深叩首，“娘娘，我知道您对当年的事情始终耿耿于心不得释怀，但那件事的主施者是我，若没有我他们想不到也得不到办法，所以，求娘娘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发发慈悲，若得援手孜莱定当引颈就戮以赎前愆。”

冷冷看着跪在脚下的孜莱，卢若铭良久没有说话。这些年，这个曾经果敢靓丽的女子就如同一枚被遗忘在枝头的果实般渐渐风干枯萎，四十出头的年纪已是形销骨立枯瘦干瘪，只得一双曾经的明眸火烈依旧，仿佛她全部剩余的生命都在那里做最后的燃烧。

慢慢地，卢若铭吸气吐声，字字如刀：“以赎前愆？你们活着的时候对我干尽坏事，现在又想以死来求取我的宽恕好帮助你们死后上天堂？不不不，你们休想！”看着孜莱震惊抬头，看着她眼里漆黑的绝望与挣扎，卢若铭笑得锥心刺骨，“你，还有床上的那一个，你们扮出这份可怜相给谁看？我吗？孜莱，你只要一帖药我就会乖乖就范，被强暴一次与被强暴千次在你心中根本没有区别，你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孜莱，你出去吧。”不知何时醒来的南制突然出声，深邃的眼眸停留在卢若铭的面上经久不移。

“不！不可以！陛下！不可以！南制！”

孜莱仓惶凄切的声色动作终于拉回了南制的眼光：“为什么不可以？孜莱，你已经尽力了，我想，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出去吧，孜莱，别叫人打扰。铭儿，你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