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传》

54 数辗转所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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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辗转 所为何人

安徽钦州满桐山

一个少年赶着一辆骡车,慢悠悠的走在满桐山道上,道路两旁红桐擎天,遮云蔽日,山道似乎久无人踪,落满了枯枝败叶,道路掩在其中。山里风凉,那赶车的少年缩了缩脖子,嘟囔着

“不是说好去天京城的嘛,怎么要绕道来这鬼地方。”

少年边说边左顾右盼,突然骡车的帘子一搭,伸出一只手在少年肩膀一拍,那少年吓得“呀”了一声,惊起林间飞鸟。

“我的大少爷,人吓人,吓死人!”

骡车里坐着的正是傅以衔,他一边把帘子系好,一边揶揄道

“人吓狐狸,吓死狐狸?”

易斛撇撇嘴

“您是睡足了,拿我解闷呢。”

傅以衔扒着车头看了看,点点头说

“别抱怨,就快到了。”

易斛捻了捻骡子的毛,嘟着嘴说

“说好的去天京城玩,见见大世面,怎么拐到这深山老林了。”

“看着特亲切,以前你就是打这样的地方跑出来的吧?”傅以衔翻出一个饽饽,掰了一半给易斛,自己也就着酒壶吃起来。

易斛发狠的咬了两口,突然皱着鼻子闻了闻,觉得不对劲,又扭着头四下里闻,傅以衔含笑不理他,易斛折腾了半天,才问道

“少爷,你闻到什么没有。”

傅以衔吃下最后一口,

“闻到什么?”

“雄黄的味道。”

傅以衔摇摇头

“我没闻到。”

易斛勒住了骡子,

“不能往前走了,这林子里有雄黄的味道,前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少爷,咱们打道回府吧。”

傅以衔在易斛头上敲了一下

“你又不是蛇,怕什么雄黄!”

见易斛还有些犹豫,伸手在骡子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不是雄黄,是白木草的味道。闻到这个味儿,就快到我师傅的地儿了。”

“你师傅?是什么人啊?”

“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师傅的名字,但是说到‘药葫芦’就没人不晓得。”

易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傅以衔自顾说

“其实我也不算师傅的徒弟,他这辈子一个徒弟也没收。不过和我有缘,当年我跟在老师身边只有半年,走时,他将药谱抄写了一份给我。”

正说着,骡子突然不走了。两人抬头看,尽头处一处院落,歪门疏篱,院子里矗着一个巨大的葫芦,有两人来高,那浓重的白木草味,似乎就是从葫芦里发出的。

傅以衔和易斛下了骡车,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傅以衔轻声对易斛说

“别乱讲话,我师傅脾气怪的很,你惹了他,到时拿你的内丹炼药,我可不管。”

易斛吓得一伸舌头。

傅以衔走到屋子门口,门是合上的,但中间劈了好大一条缝。傅以衔双膝跪倒在门前

“师傅,徒儿傅以衔来看您老人家了。”

话刚说完,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突”的飞出个东西,冲着傅以衔打来。傅以衔身子向后仰倒,靠着腰上的劲道跳了起来,长臂轻舒,稳稳的在头后捞住那东西,原来是个磨的发光的小葫芦。

傅以衔站起身,只听见屋里传出一阵“荷荷”的笑声,随即一个嘶哑的声音说

“好小子,这么多年,功夫也没扔啊。进来吧。”

傅以衔回身看了一眼易斛,易斛乖乖的跟着傅以衔进了屋。

屋里生着三只炉子,炉子上咕嘟咕嘟的炖着东西,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奇异香气。靠东的大炕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土黄色的短卦,黑色的裤子,头发在身后草草的绑着。屋里光线很暗,易斛努力去看那个人的长相,那人却正抱着一本书在读。见傅以衔他们进来,手一摊,傅以衔忙把那小葫芦递了上去。

那人看了看傅以衔,又笑了起来,易斛看见他的牙齿很白,突然有点害怕,不自觉的躲在傅以衔的身后。药葫芦这才注意到进来了两个人,他指着易斛问

“小衔,这是什么?”

傅以衔伸手到背后把易斛扯出来,推到床前

“这是徒儿前些时候捡得,想留给师傅。”

那药葫芦仔细瞅了瞅易斛,易斛浑身打颤,转身刚想跑,便觉得自己已被人提了起来,耳边听得那药葫芦嘶哑的声音

“哎呀,是只小狐狸,喜欢喜欢。小衔是送给我的吗?”

易斛被提在半空,手刨脚蹬,但是一点用也没有,试着想使法术,也不见奏效,想起傅以衔那句“那你的内丹炼药”,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药葫芦把易斛搂在怀里,又是摸又是蹭,欢喜的不得了,反复摩挲着。易斛开始吓得双眼紧闭,渐渐的,觉得药葫芦手掌温暖,抚弄温柔,似乎没有歹意,才小心睁开眼。只见抱着自己的竟是一个长眉入鬓,双目流波的美男子。易斛本想着傅以衔的师傅,又叫什么‘药葫芦’

年纪必然很大,刚刚听他的声音嘶哑,心中笃定是个古怪老头子,乍见药葫芦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半惊半吓傻在那里。

“我以为世上傅以衔最好看,没想到还有比他漂亮的人。”

药葫芦和傅以衔师徒久别重逢,坐在一处说不完的话。夜色沉沉,傅以衔简单熬了锅粥,和药葫芦分着吃,药葫芦自己吃一口,喂一口怀里的易斛,他对易斛喜欢的不得了,摆弄来,摆弄去玩了一下午。

傅以衔见怪不怪,只由着他,只苦了易斛,最后易斛干脆现了真身,窝在药葫芦怀里仍由他拨拉。

傅以衔掌起一盏灯,从角落里捡起蒙尘的灯罩,吹了吹,盖在烛火上。

“小衔,你这次来,多住几日再走吧。”

“恐怕不行,我最迟明儿早也要动身。”

“这么急吗?”

“是。”

“那小衔这次就不是来看我的吧。”

傅以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过床上的薄被,盖在熟睡的易斛的身上

“我这次来,有两件事要拜托师傅。”

药葫芦捻着易斛的胡须,

“你要把这小狐狸寄放在我这?”

“他要是能跟着师傅,也是他的造化了。”

“那还有一件事呢?”

“想请师傅给我一粒静心丹。”

药葫芦摸着易斛的手顿了顿,

“小衔,有些事不可勉强,勉强成孽。”

傅以衔盘膝坐在床上,移了灯烛,神色坚决的说

“徒儿明白。但有件事,我不能不做,有个人,我不能不救,还望师傅成全。”

药葫芦轻声问

“可是为了崇待?”

傅以衔不做声,

“要是为了崇待,你就随便拿去。若不是为他,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傅以衔从床上下来,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药葫芦一愣,眼中有些怒气

“哼,原来你也是见异思迁的,果然为了心上人吗?我偏不肯,看你能如何。”

说完扯过被子,搂着易斛躺倒了。

傅以衔一句话也没有,默默的跪在床下,屋子里只有炉子咕嘟咕嘟的声音和易斛轻轻的鼾声。

直到东方泛白,药葫芦才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冷冰冰的对傅以衔说

“要跪,跪到院子里去。”

傅以衔起身,推门而出,山里格外的冷,傅以衔打了个寒战,在台阶下恭敬的跪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傅以衔只觉得膝盖都冻木了,还好日头渐渐升起,有了些许暖意。

“师傅的怪脾气,只认准了崇待,究竟如何是好?”

傅以衔正想着,突然从窗子里扔出一个木头盒子。傅以衔惊喜交加,膝行上前捧起来,打开盖子一看,一大一小两粒丹药,大的碧绿,小的紫红。只听得药葫芦嘶哑的嗓音

“子母丸都在这里。怎么个用法你都清楚的。大的吃下,十六个时辰内定要服下小的,不然,你就等着给心上人收尸吧。”

傅以衔对着屋内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师傅成全,徒儿琐事处理完毕,一定回来陪您。”

屋里没有了动静。傅以衔起身,将木盒收在怀里,揉了揉僵硬的膝盖,转身上了骡车。

药葫芦依着窗户,摸着易斛柔软的皮毛,喃喃的说

“什么人,能让小衔如此?”

铜山关将军行辕

“大胆!”崇待一声厉吼,伸手在桌子一拍,那张楠木的方桌应手而倒,裂成几块。

张文广吓得一哆嗦,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崇待瞪着张文广,不由得冷笑

“张文广,你未免太过儿戏了吧。这铜山几十万军士,每天都要吃喝拉撒,没有钱,怎么能养的住?”

“将军息怒,我也是急得不得了,但是朝廷这段日子忙着清算盐税,确实没有军饷划拨。您就是吃了末将,也于事无补啊。”

崇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关碟,扔在张文广身上

“你自己看看!这是兵部前几日押运粮草军饷的关碟,上面还有你天锁关入库的印章呢!”

张文广愣了一下,多里哆嗦的展开关碟,

“这,,,这,,将军!”

崇待看他有口难辩的样子,反而不着急了,一抖袍角,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张将军,你以为得了皇上的宠,本将军就奈何不了你了?你不要忘了,你今日的一切,来之何处。”

张文广眼珠子转了转,知道今日这关难过,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将军,将军,末将怎么敢忘了你的提携之恩。只是,这批军饷皇上特意嘱咐我要密藏起来。”

崇待斜着眼睛看了看他

“胡说八道,皇上难道不知铜山有几十万军士吗?军饷有三个月没发了,让他们都喝西北风去吗?你不要赖在皇上头上,我明日上一本折子,一问便知真假。”

“千真万确啊,将军。皇上给我的手谕,还在天锁关放着,不信我取给您看。”

崇待故作吃惊的问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果然是皇上不许你发放军饷?”

张文广见崇待略有相信的意思,忙磕头如捣蒜

“是真的,将军,末将就是再有胆子,也不敢骗你。”

崇待摇摇头

“口说无凭,皇上的手谕何在?”

“就在末将书房三层的暗格里。”

“那你现在速速取来。”

张文广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的从地上爬起来,倒退到门口

“末将这就去取。”

回过身,刚准备开门,空中刀刃破风之声,张文广不敢置信的低下头,胸前的剑尖还在微微颤抖,鲜血泊泊的涌了出来,他慢慢扭过头,只见崇待仍旧冷傲的站在那里,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排人,张文广细看了看,都是熟人,心里立马明白了崇待的用意,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口眼歪斜说不出来,程显游走了过来,在他肩上轻轻一推,可怜的天锁关守备,死尸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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