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兜客果然心口如一的卑劣，嘴上说着堂皇一战，刚一动手就使诈，利用杜小草来分对手的心。

如意算盘本来挺好的，奈何他低估了水晶罩的坚韧，也低估了竹上的精明，一开始就料到他会这般，早早在水晶罩旁候着他。

顽童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亏，七窍流血，倒飞而出。

竹上伏击得手，闲闲站在原地，顽童也看向原地，杜小草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胸前的肚兜里满满都是小洞天，道行不在他之下的竹上自然也有办法送走杜小草，一直没出手，就是为了引诱顽童上钩。

顽童恨得大笑，一脚重重踏地，周围的空间被殃及，簌簌颤动，但凡站在附近的活物死物，都支撑不住，山石轰隆，大树倾倒，连竹上本人也摇摇欲坠。

顽童自己却像是双脚钉在了地上，随着这份波动随意摆动身体，屹立不倒，并趁这个机会痛殴竹上，一拳接着一拳，全部得手，只是担心他有诈，并没有敢使出全力。

任何一个走上道祖巅峰的修士，都不可能是傻子，便是傻子，也不会傻到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对手一拳接着一拳活活打死了自己。

偏偏竹上一反常态，就那么干站着挨打，以至顽童开始懊悔，若是一开始就倾尽全力，这大道之上的死对头还能活着？

疑惑让人恐惧，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对准心口要害而去，要一招毙命。

砰砰砰——

三记重拳砸出，竹上身形虚幻了一瞬，旋即稳固下来，似乎痛快至极地翘起拇指，指了指脑门:“朝这儿打。”

孩童倏然远推，看鬼一样看着竹上，“你到底修炼了什么邪功？你的剑呢？！”

竹上笑容诡谲，负手斜乜孩童:“九婴啊九婴，你这蠢病怎么就好不了了呢？不能因为你自己是个傻子，就臆想全天下的修士都是傻子。”

他边说边摆了摆手，手中捏着两根绚丽的翎羽。

孩童惊骇愤怒，想不明白他怎么盗去的，此物乃是上古神凰遗落下的至宝，虽然残损了却亦有遗有道韵，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居然不知不觉被对手顺走。

“卑鄙！原来你是为了当蟊贼才任由我打！”

“放屁，我是为了破镜才任由你捶打，谁知道你喊的大声，气力跟路边的野猫一样，打了半天就像挠痒痒，白耽误了我的功夫，拔你两根毛弥补我的损失。”

竹上摇了摇手上的翎羽:“如果我没猜错，这东西可以拘押剑灵，上古神凰可以无数次涅槃重生，神魂强悍到无法想象，剑灵这样的魂体遇到它，顷刻间就会被诛灭，剑灵毁了，仙剑半废，你就有机可趁，对吧？”

孩童的脸色黑如锅底。

世间所有被看破，被揭穿的计谋，大多都像笑话一样，骄傲如九婴，不愿意自己像个笑话，今日他来拦截竹上，想杀了他还是其次，本心是想用他砥砺道行，破开道祖的瓶颈。

九婴不是真孩童，九婴也不算是他的真名字，他转生了不知道多少世，唯有突破道祖境界才能恢复记忆，除了这一世，他已经恢复了八世记忆，做了八次道祖，他不想这一世也止步于道祖，竹上是他的大道之敌。

对竹上来说，他亦如是。

没有人知晓他们又说了什么，只看到山道之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如奔马般对冲，各自伸出了拳头——

没有意料中砰砰的撞击，一切都安然静谧，周围的活物早已晕的晕死的死，大地也翻了好几个筋斗，眼前所见唯有山石，耳中所听唯有风声。

磅礴拳意，巅峰对决，无声无息，天地间陡然混沌一片，浓郁的灵汐打着漩涡席卷方圆万里，枯藤焕发新叶，花朵在一瞬之内几次凋谢，几次怒放，被灵汐席卷的山野农人沾光，身体被反复淬炼，疾病苦痛全消，资质好的当场就引气入体，成为了修士。

满地乱走的鸡鸭猫犬，也有许多开启了灵智，离家出走遁入山林寻觅更多的机缘。

这一场灵汐持续了三天，风暴眼中对峙的二人却生死不知。

杜小草躲在竹上的袖里乾坤中，确定他还是活着的，否则这乾坤没了主人，必然解体，她还能好好的呆在其中，说明竹上安然无恙。

更让杜小草放心的，是这乾坤中隐约有了金光。

灵气也浓郁了十倍不止。

外头的那场厮杀，竹上必然是得了好处的，只不知他那对手如何了，杜小草游历巫疆的时候，最忌惮的就是这种跟脚不明道行诡谲的熊孩子，返回羽界后，她已经知道枯冢是当世一等一的大势力，她杀了枯冢的弟子还能全身而退，全靠运气。

灵汐缓缓退去，漩涡中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都还有动静，盘腿端坐在虚空中，互相嘲讽:

“恭喜，靠着踩人踩出了一条金光大道，再也不必受轮回之苦，世间不会再有十婴，九为数之极，圣人诚不我欺。

竹上抖了抖衣袖，神态淡雅得像白帝城最傲娇的门阀贵公子。

在他对面盘坐的九婴，此刻已经不是婴儿形貌，赫然是一个面容俊俏略显阴鸷的年轻男子，通身没有穿戴衣物，只有一件肚兜撇在边上，被他嫌弃地一顿挑拣，弄了些看得顺眼的材料出来，原地淬炼成一件仙袍披在身上。

竹上继续揶揄他:“一朝醒来，心中什么感受，能说一说么？我很好奇，十世之前你是干什么的？是人族还是禽兽？”

“闭嘴！否则我就去你的老巢，把你养的那片竹子全都刨了，在把那小鸟儿捉走。”

“恼羞成怒了，至于么？事无不可对人言，只是问问你从前的跟脚出身，又没有问你长几寸，还有，我已经认得了你这张脸，回头就画下来，就不信天下之大，无人知晓是姓甚名谁。”

俊秀男子面色冷沉，周围的灵汐再度有凝滞的迹象，明显是被竹上说破了心思，愤而要杀人灭口。

竹上哈哈大笑:“咱们都是刚刚破镜，刚从道祖变成了道尊，道上尊者，没几分真本事如何让人尊敬？打一场定定位次，以后再见面也好称呼。”

他说得轻描淡写，俊秀男子也如是想，刚刚安静下来的山峦再次遭殃，没有尘土飞扬，因为尘土都被碾成了虚无，天地日月消失不见，唯有越来越大的两座灵汐漩涡急促移动拼杀。

此地本属于金沙洞天，打得太凶横了，不知从何处裹挟来的金沙凝聚成两柄仙剑，剑意迸射闪烁，一粒粒金沙瞬间就化为凶器，溅射间如刀剑般锋锐。

金沙倒卷，云上疯癫。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平静下来，俊秀男子手捂着眉心，鲜血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整个人也微微摇坠，显然是输了，但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