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抱着楚瓷，一颗心依然撕裂般的痛。

这一夜，多少人不眠。

此刻大名府地界上一支六百多人的骑兵正在摸黑赶路，他们从并州出发，走小路绕过定州，从北往南进入大名府地界。

这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从汾州突围出来的信王肇真，他带着八爷、慕容胥、麻广和曹邦杰，昼夜不停赶路。

第二天。

卯时刚过，宣德门的城头就响起沉闷的钟声。

玥儿在安华殿醒来，这一夜，她几次在梦中听到城头的鼓声。

窗外有淡淡的天光亮起。

玥儿起床梳妆，准备离开皇宫，既然玄灵放她走，那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着镜子，玥儿将头发分为两分，然后在头顶两侧各梳一个圆髻，这是一个双髻，玥儿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有点像刚从山中走出来的小村姑，要是插上几朵野花作发饰，那就更像了。

衣橱中有玥儿以前的衣服，她已经穿了一身襦裙，又选了一条青色的对襟长衫穿在外面。

这时宾良敲门进来。

“娘娘，您，您起来了？”

玥儿一晚上心里都悬着，忙问：“宾良，你知道昨晚新皇上钦定的是太子还是晖王？”

“是晖王殿下。”

玥儿略有诧异，玄灵在最后时刻还是选了肇恺，是因为肇恒的表现一直不佳她不知道这位三皇子是个什么样人，他去了一趟大京国的军营，若是有胆识，倒也未必不是一个选择。

“嗯，尘埃落定，我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宾良哦了一声。

“难道娘娘之前都不知道太上皇心里的人选？”

“是啊，完全不知。”

“娘娘，您现在要去哪里？”

“当然是出宫，你忘了，皇上昨天给了我一块玄字金牌，早上宵禁解除，我自然是要走了。”

“您，您能带小人出宫吗？”

宾良期期艾艾地问。

玥儿有些奇怪。

“你出了宫，又出不了大风城，况且你能去哪里？”

“小人只想跟在娘娘左右，伺候您、照顾您。”

玥儿微微一笑。

“我出去了，要带领西门的人和大京国打仗，你也去吗？”

“娘娘到哪里，小人就到哪里！”

宾良说得十分肯定。

玥儿叹息一声。

“被你一叫娘娘，我又糊涂起来，本宫又不是真的娘娘。”

“娘娘，宫里现在到处人心惶惶，外面有大京国的大军，新皇帝今天刚刚登基，我们都不知要何去何从，那些宫女和太监，都想着只要宫门打开，就一起外逃呢。”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还有哭喊。

玥儿觉得有些奇怪，正要说话，忽然嘭地一声，安华殿院子的大门被人撞开，有人哭喊着跑进来。

“怎么回事，走，我们下去看看！”

玥儿带着宾良飞快地下楼，刚到楼下，就看见十几个宫女跑了过来，带头的居然是如冬和季红。

如冬一看见玥儿，就涕泪飞溅，她上前扑通跪下，一把就抱住玥儿的大腿。

“娘娘，娘娘您在这里太好了！”

季红也跪下，抱住玥儿另一条腿。

“娘娘救命、救命啊——”

那十几个宫女全部跪倒，这些宫女并不都是低阶的宫女，这其中居然有几个是内人、上馔内人。

“怎么回事，你们这么慌张干吗？”

玥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觉得一定是出了大事。

如冬大哭。

“今天早上，大京国送来迫降书，不知道写了什么，新皇上就下旨抓三千年轻的女子，说是宫外抓的人不够，又要在宫里抓，我们这些年轻的宫女全都要抓起来！”

“抓这么多年轻女子干吗？”

“说给大京军送去犒军！”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玥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肇恺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以前她对肇恺没认识，现在才醒悟过来，玄灵是胆小、肇恒是懦弱，这个肇恺是懦弱加无耻！

“大臣们都同意皇上这么做吗，没人反对？”

“今天没人上朝，听说外面已经乱了，自家有船的，都已经逃了！”

“什么，水门没人看管吗？”

“说是看管水门的将军都逃了，哪有人看管！”

玥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有个宫女道：“我听廖内官手下的小俊子说，皇上昨晚将林大人他们都抓起来关在宗正府了！”

这话让玥儿觉得手脚发凉，没想道京城陷入如此危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京城已经不设防了吗？

“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吧，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娘娘，上次您一个人打退了叛乱的禁军，一定有办法的！”

玥儿无力地摇头，眼前的情形完全出乎她的想象，哪有这样的皇帝，敌人来了不想着防御，就想着投降！

“走，我去见皇上！”

如冬抱着玥儿的腿不松手。

“不，娘娘，您不能去，禁军侍卫们正四处抓人，您出去，正好多凑一个数！”

玥儿拿出那面玄字金牌，斩钉截铁地道：“谁敢抓我！”

说话间，大门处冲进来七八个禁军侍卫。

“哈哈，都躲到这里来了，全给我抓起来！”

玥儿大怒，推开如冬和季红，迎面走过去。

那几个侍卫看到玥儿一脸怒容，手上拿着一块金牌，都吃了一惊。

有人认出玥儿，叫了一声：“端、端妃娘娘——”

宫中的老侍卫，不少人认识玥儿，他们对玥儿记忆犹新、十分钦佩。

“谁敢在本宫面前抓人，皇上在哪里？”

玥儿拿的是玄字金牌，那些侍卫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造次。

一个侍卫道：“皇上在春暖阁。”

“带本宫去见他！”

“是——”

那侍卫并没犹豫，居然一口答应。

玥儿带着宾良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的哭声，回头对那些禁军侍卫道：“大家都是听差的，给本宫一个面子，安华殿就不要搜了，好不好？”

那些侍卫一起点头。

玥儿对如冬和季红吩咐，将安华殿的大门锁好，自己没回来，不得开门。

“宫里的侍卫，现在什么人负责？”

玥儿问一个禁军。

“娘娘，我们刚换了殿前司禁军总管，现在都听郜大人的！”

这队侍卫护送玥儿和宾良向春暖阁走去，一路上有其他禁军过来拦截，当看见举着玄字金牌怒容满面的玥儿，纷纷让开。

到了春暖阁，门口站着一排禁军。

一个年轻的侍卫军官拦住玥儿，他有些奇怪，这女人怎能走到这里来，而且居然还有禁军送她来。

“站住，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吗！”

那军官长得倒也有几分英武，但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玥儿并不认识。

玥儿身旁的一个侍卫向那年轻人行礼。

“启禀王副总管，这位是太上皇之端妃娘娘，她有急事拜见皇上。”

那被称为王副总管的年轻人吃了一惊，态度一下转变。

“原、原来是端太妃，在下禁军副总管王汝霖，我这就为您禀告。”

玥儿点点头，她记得前参知政事王柏王大人家有一位公子叫王汝霖，不知是不是眼前这年轻人。

玄灵对宫内禁军总管的位置十分慎重，一直未安排人选，但副总管却安排了三个，这是让他们互相制衡。

玥儿之所以对王汝霖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因为王娘膝下曾有一位石榴子小姐，她就是嫁给王柏王大人作妾，她在宫里的时候，留意打听过，王柏有四个儿子，这王汝霖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