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驹想起他和直古鲁有约定，二姥爷说他在穆伦河下游等他三天，三天不来他就离开，今天是第三天，但今晚他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约定的地方，不由暗暗祈祷，希望直古鲁能多等他一天，明天早上还在原地等一会。

看到肇驹忧郁的样子，覃老二问：“公子，您不是说去大峡谷等一个人吗，等到没有？”

肇驹点点头。

“等到了，但她立下誓言，不能跟我走。”

“啊，那是个女子？”

“不错，她是我妻子。”

覃老二眼睛瞪得老大。

“妻子，她是谁，她怎么可能呆在那里，谁陪着她？”

肇驹不语，拿出直古鲁给他的三孔之埙吹了起来，他现在已能熟练的吹奏这乐器，在草原上的这些日子，每当他开始思念，就会情不自禁拿出来吹。

曲声悠扬、苍凉。

覃老二在一旁听得十分感伤。

第二天一早，肇驹在穆伦河边洗漱，当看到一轮红日从河面跳出来，心里又涌出一阵酸楚。

肇驹带着覃老二来到和直古鲁约定的地方，但直古鲁已离去，肇驹无奈地摇摇头，有些惆怅。

“说好三天就三天，二姥爷，您真是半天也不肯多等！”

肇驹遥望南方，有些出神。

覃老二不敢多问，他虽然跟肇驹的时间只有一个晚上，却已经发现，这年轻人想说的自己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不会回答。

“走，我们翻过阿尔泰山，往高昌国去，再从西春国去大崋！”

肇驹忽然下了决定，覃老二吃了一惊。

“为何我们舍近求远，而且翻过阿尔泰山，遇到大京国的那些人抓到野乐颜汐回来怎么办？”

肇驹摇头。

“不会的，术贾他们如果抓到野乐颜汐，会直接穿过高昌国回去，不会又走回头路。”

“但我们从那里走，是舍近求远啊？”

肇驹点点头，他知道大京国在通缉自己，辛将军还拿到他的画影图形，若是从大草原上回去，一定会经过幽州那些地方，不如从高昌国走，他已经走过一次，有了记忆，但口中却道：“不错，高昌国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连高昌城都埋到地下，我们去看一下灾情。”

覃老二不敢质疑，他暗暗猜测肇驹的身份，这年轻人显然出生高贵，但他真的能帮自己赦免死罪吗？

蓝天上，白云幽幽。

***

大风城。

皇宫，春暖阁。

肇恒穿了一袭灰色襕衫躺在椅子上，双目微闭，他的面容憔悴，原本漆黑的两鬓添了不少白霜，阿昌先生一脸忧色站在他身旁，阁中只有他们两人。

“陛下，您身体好些了么？”

肇恒咳嗽了几声，阿昌先生急忙帮他捶背，肇恒摆摆手。

“你、你坐下吧，先生把这次去大京国军营之事，再跟朕详细说一遍。”

“是。”

阿昌先生在边上一张椅子上坐下。

“是，陛下，我们一到大京国军营，谁也没想到万焱阿狮兰是摆下迎亲的阵势，他居然要娶端太妃！”

肇恒嗯了一声，睁开双眼，问：“玥儿姑娘没有答应？”他并没称呼玥儿为太妃娘娘，在他心中，玥儿就是小花魁，根本不是什么娘娘，太妃只是一个名誉，所以受伤了，也不住在宫里，其实肇恒这么做，是有一个打算，但目前这个打算只有他和母妃知道。

阿昌先生欠欠身子。

“是，玥儿姑娘不答应，万焱阿狮兰很生气，将她和信王一起关起来，后来、后来四郎主将我喊出来时，玥儿姑娘就已经被毒蛇咬伤，四郎主吩咐阿昌送她回来。”

“那信王殿下呢？”

“这个，阿昌还真不知。”

“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猜测一下。”

“是，阿昌猜测，信王殿下成了人质，还关在他们军营。”

肇恒觉得阿昌先生讲的跟在大臣面前讲的没有区别，便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好，朕知道了，你去吧，朕想休息一下。”

阿昌先生迟疑了一下。

“陛下，阿昌这次去大京国军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当众讲出。”

“哦，什么事，为何不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讲？”

“臣见到了四郎主，他有一句话要阿昌转告陛下。”

肇恒有些惊诧。

“什么话？”

“四郎主说，只要陛下开城投降，他可以保证陛下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肇恒哼了一声，撇撇嘴。

“为何是四郎主保证，大郎主呢，他为何不亲自对你讲？”

阿昌先生鞠了一躬。

“四郎主说，这就是大郎主的意思，因为大郎主那天晚上要迎娶玥儿姑娘，所以请四郎主代为转告。”

肇恒望着阿昌先生。

“关于投降之事，就算朕答应，欧阳大人、林大人他们都不会答应！”

阿昌先生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他并未继续劝。

“陛下，阿昌在大京国军营中，还看到一些东西，是、是关于玥儿姑娘的，不知是否当讲？”

肇恒有些不悦。

“先生，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为何说话吞吞吐吐，你在大京国军营还看到些什么，都说出来吧。”

“是、是，阿昌不敢当众说，是恐有损玥儿姑娘的名节。”

肇恒啊了一声。

“什么名节？”

“臣被关在一顶帐篷里，正好从缝隙中看到一些事情，玥儿姑娘拒绝了万焱阿狮兰的娶亲，万焱阿狮兰很生气，说给脸不要脸，既然她不愿当六皇后，那就当他的女奴！”

肇恒双拳紧握。

“女奴是什么？”

阿昌先生装作犹豫的样子。

“就、就是最不堪的那种，大郎主用完了，又赏给其他男人用，像一块破抹布。”

他恶意诋毁，就是要败坏玥儿的名声，肇恒气得咬牙切齿。

“万焱阿狮兰那恶贼真的那样做了吗，后来呢，你还看见什么？”

“后来，后来玥儿姑娘被人押着进了万焱阿狮兰的大帐，再后来，四郎主就让我带着她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阿昌发现，玥儿姑娘衣衫不整，似乎被欺负得很惨！”

阿昌信口雌黄，肇恒眼中露出凄凉之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昌先生点点头。

肇恒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又闭上眼，摆摆手。

“好，朕知道了，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讲。”

“是，阿昌明白，阿昌还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肇恒哼了一声。

“讲——”

“是，那阿昌冒犯了，阿昌觉得，陛下今日上朝，不应该将所有的政事都交给欧阳大人。”

肇恒十分生气，他又睁开眼，瞪着阿昌先生。

“朕现在身体欠佳，你看朕这个样子，还能日理万机吗？”

“不是、不是，阿昌的意思是，将所有大权交给一个人，恐为不妥。”

“谁说交给一个人了，朕让欧阳牧主内，林诚勇主外，他们两个搭档有什么问题？”

“陛下，您这安排没有问题，阿昌的意思是副指挥使应该有两个，让他们三人互相制约才行。”

其实玥儿也算是个副指挥使，但她现在中毒，什么事都做不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再安排一个副都指挥使？”

“不错，阿昌正是此意。”

“那你觉得谁能胜任？”

阿昌先生一揖到地。

“臣愿替陛下分忧，担此重责。”

肇恒摇摇头。

“不行，谁都觉得你是联的内臣，副都指挥使责任重大，你仅仅去了一趟大京国的军营，还没有立下大功，还是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