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时，黄昏又近。

千里之外的额尔齐斯河边，一支两百余人的马队正放缓步伐前行。

天还是蓝色的天、但云层已经开始泛红。

眼前有草滩、有乱石，远处有森林、有雪山。

这一段额尔齐斯河的河面颇为宽阔，有二三十丈，但河水却慢慢流淌，水面清澈如镜，将远山和森林倒映在其中，河上有鸥鸟盘旋，远处还有野鹿、野羊出没。

这支马队，正是肇驹带着鞠大魁、覃不梅一行。

肇驹等人一下山，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术贾带着乌其休和野乐长奴，在前往阿拉木图的小道上伏击了野乐颜汐，野乐津察带的人被打散，野乐颜汐又被活捉，现在术贾他们押着野乐颜汐往青河去了。

覃不梅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问：“殿下，青河也是往北庭的方向，我们要不要追上术贾和乌其休，在他们晚上休息时，进行偷袭？”他对乌其休是彻骨的仇恨，这家伙杀了老高和刘矮子，差点将自己也活活烤了，自己要是抓住他，一定要狠狠报复。

肇驹哼了一声。

“但愿他们碰到西春国的人，我们还是去找娜塔公主吧。”

覃不梅很会察言观色，他见肇驹皱起眉头，便不再多说。

肇驹在过阿尔泰山时，和覃不梅、鞠大魁又遇到两支穿越阿尔泰山的高昌族人，他们也想去躲避战乱。

其中一几队伍还赶着牛羊，肇驹不禁摇头，战马跟着他穿越阿尔泰山都十分艰难，牛羊怎么过得去，他劝两队人马跟他一起去北庭找娜塔公主，共同和西春国作战，大家听说娜塔公主在北庭，纷纷改变主意，愿意跟他回来。

阿尔泰山下已经聚集了十几个部落，他们赶着牛羊马匹，在这里放牧，这些人倒是不准备翻过阿尔泰山去大京国，他们就是来这里放牧，如果李天崎带人打来，便准备投降。

肇驹动员那些高昌人，跟他一起去帮助娜塔公主，听到肇驹是大崋的九皇子，这些高昌人纷纷表示，只要有人带头他们都愿意参加，所以肇驹在山下挑了两百个精壮的年轻人，带上兵器先朝北庭赶去。

其实高昌国以前能和大鸟国抗衡，是其也有一支精锐的骑兵，但高昌大地震后，这支队伍没人调度指挥，被李天崎一战击溃，现在各自去找自己的部落，没有形成统一的战斗力。

覃不梅指着前方。

“殿下，我们再走一天，就走到准噶尔盆地了，那是一片大沙漠，我们是穿过去，还是绕道走，绕道走会耽误三四天的时间。”

“我们穿过去吧！”

肇驹迟疑了一下，下了决断。

“殿下，我们这支队伍是骑兵，这样穿过大沙漠，万一遇到沙暴，会全军覆的。”

肇驹点点头，大京国和高昌国这些地方，最大的特点是地广人稀，他现在带着两百人的队伍，要一下找到两百匹骆驼自然有些困难。

“那附近可有骆驼？”

“碰到附近的部落，可以用战马跟他们交换，但也不见得全部换得了。”

肇驹跟鞠大魁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原来就能听懂不少高昌话，这几天跟着覃不梅和鞠大魁学了不少，简单的交流已经无碍。

鞠大魁嗯了一声。

“不错，殿下，我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就算我们换骑了骆驼，也不见得能顺利穿过大沙漠，而且穿过大沙漠又要找人去换回战马，那是浪费时间。”

此刻红霞漫天，额尔齐斯河被这霞光染红，仿佛被点燃。

肇驹下令马队驻扎，队伍便在河边停下来，一些人搭起帐篷、点起篝火，而另一些人去打猎寻找食物，鞠大魁带人在帐篷周围搭起围栏，肇驹知道，这是预防附近的黑熊和野狼，不过它们闻到这么多人的气息，一般不敢靠近。

覃不梅望着天边的红霞，问：“殿下，您说那位娜塔公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我们加入她的队伍，能不能打赢李天崎？”

肇驹冷冷一笑。

“万焱阿狮兰想吞下大崋，李天崎想吞下高昌，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吞下了，也消化不了，迟早会被反噬。”

“可是，您想等高昌打赢西春，再借兵去救大崋，恐怕也来不及吧？”

肇驹眼前浮现十三公主凄迷的眼神，神色有些黯淡。

“不错，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幕降临，眼前景色收进黑暗中，有轻风掠过。

肇驹躺在帐篷中，久久不能入眠。

周围传来一片鼾声，那些高昌国的年轻人赶了一天路，此刻都进入梦乡。

肇驹想着十三公主，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萦绕心怀，尤其是那一夜的温存，让他铭心刻骨，无法忘怀。

帐外有额尔齐斯河的幽幽水声，肇驹辗转反侧，反正睡不着，他便起身走出帐外。

一阵清风扑面，肇驹看到天上挂着一轮上弦月，远处山影瞳瞳，他四下一望，只见帐篷外篝火还在燃烧，却没一人值守，他关照过鞠大魁，晚上要安排岗哨，每岗两人，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岗，他再三关照，怎么鞠大魁没有安排？

肇驹暗暗恼火，这要是晚上有野兽来袭，他们一点提防也没有怎么行。

其实鞠大魁是安排了岗哨，只不过最后站岗的两人是新手，他们觉得时间到了，便自行进帐篷睡觉，没有叫醒下一班岗。

“嚓嚓、嚓嚓——”

河滩上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踩在石滩上，肇驹大吃一惊，他凝神朝远处河滩上望去，只见一群黑黑的影子正朝他们营地靠近。

这是一队骑兵，他们人数约在五十人上下。

“不好，有人偷袭——”

肇驹大叫一声。

那队偷袭的骑兵听到营帐中的人发现他们，也不再隐藏，立刻拍马加速冲过来。

“大家快上马迎战——”

肇驹对慌忙跑出来的鞠大魁下命令，但他实战的经验还不够丰富，这个时候去找战马已经晚了，他应该指挥大家用弓箭御敌。

覃不梅吓得一头钻进被窝。

慌乱中，那些高昌人有人去牵马，有人去找兵器，都没想到要拿弓箭来射。

这时偷袭的那队骑兵已经冲近，一排羽箭射出，不少人被射倒。

肇驹被一支羽箭射中大腿，他哎呀一声，一屁股坐跌在地。

“呼、呼呼——”

那队骑兵纵马越过围栏，冲到近前挥刀便砍。

有人惨叫着倒下，但也有人拿起兵器迎战。

这时一匹战马冲到肇驹面前，那人拉起战马，战马前蹄高高抬起，狠狠一踏，肇驹一个翻滚，让在一边。

那人冷冷一笑，又拉起战马，他就要踩死肇驹。

“你们是谁，为何偷袭我们！”

肇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是汉语，他觉得这些人没理由杀他。

那是一个虬髯大汉，他听到肇驹的声音猛地一怔，战马前蹄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

“驸马哥哥？”

那虬髯大汉身后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他惊异地看着地上的肇驹。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大鸟国的驸马爷？”

那少年啊了一声。

“我是大石啊，涿州的大石，四王子，这是驸马爷！”

“大石？”

肇驹有些震惊，他在涿州跟十三公主一起带走一个男孩，就是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