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婆婆连连点头。

“不错，太妃娘娘说得对，最后一年，太太上皇的身体忽然虚弱下来，性情也大变，他还下了口谕，身边不允许年轻的宫女出现。”

王汝霖觉得这是报应，肇熙年轻时挥霍身体，到了年老，连看到年轻女子都觉得害怕。

玥儿将鞋柜的铁架扳回原位，密道的大门又徐徐关上。

“太妃娘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王汝霖问。

玥儿再次苦笑。

“我们要么再找找地宫出门的开关，要么就等着，不过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出去之后决不能提半个字，这是皇家的隐私，必须保守秘密。”

“是——”

王汝霖和两个婆婆一起点头。

地宫中蜡烛和灯油倒是充足，因为出不去，玥儿索性在这里逛了起来，她来到书房的隔断，这里有书桌和书架，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的一幅字，这幅字已经蜡黄，显然年代久远，上面用楷书写了八个大字——韬光养晦、居安思危。

这幅字写得一般，但一横一竖倒也苍劲有力。

“这、这是谁的字？”

两个婆婆都不识字，大婆婆也没听肇熙和刘阿提过，所以不知回答。

玥儿凑近细看，吃了一惊。

“这、这是肇家的家训，太祖肇嬴写的！”

王汝霖也看出来，点点头。

玥儿有些奇怪。

“怎么太上皇将家训挂在这里，这不是应该放在太庙吗？”

王汝霖摇摇头。

“也不是所有的都要放在太庙，或许太祖要后世子孙时刻牢记这八个字吧。”

玥儿觉得有理，但她一直有疑问。

“王总管，为何太祖皇帝名字中的嬴是那个嬴，而不是输赢的这个赢？”

王汝霖露出敬畏之色。

“太祖知道创业艰难，他不用输赢的赢，是因为这个赢字用得太多，他不想天下人避他的讳。”

玥儿十分赞许。

“王总管怎么对这些了如指掌？”

王汝霖欠欠身子。

“家父曾在礼部任过职，对这些细节略知一二。”

其实玥儿幼时去了江南，进宫时是个假妃子，这些在京城稍有常识就知道。

玥儿又问大婆婆：“太上皇喜欢写字画画吗？”

大婆婆点点头。

“别人夸太太上皇的鉴赏力高，他喜欢收集古玩字画，但他的心思不在写字画画上。”

“太上皇那时是将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吗？”

“也不全是，他还喜欢蹴鞠、饮酒。”

玥儿十分疑惑。

“那他哪有心思治理国家？”

“这个——”

大婆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王汝霖朝玥儿一抱拳。

“太妃娘娘，这个卑职倒是知道，太太上皇选的几位大臣能干，像司空满就是，不过最后两年他老人家身体不好，便将政务交给太子，太子登基后改革弊制，启用了一大批新人，令我们大崋的风气焕然一新。”

玥儿看着墙上的字叹息一声。

“后来的事本宫知道了，先帝启用一批新人后，国力渐强，开始和大鸟国分庭抗礼，还收复了不少失地，只可惜后来御驾亲征西春国，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心里想道：“倘若先帝还在，爹爹就不会死，冉家就不会亡，大崋也不会是眼前这个危局。”

玥儿看到这幅字挂在那里，一角有些翘，便走过去想拉起来看一看，她记得原来坤西殿的机关就挂在一幅残卷后。

但这幅字一拉，忽然向上卷起，露出后面一块石碑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得一呆，尤其是两个婆婆，她们在地宫打扫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幅字后面隐藏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字有画。

画上是一座被围之城，城不大，一条河流从中穿过，城外一圈骑在马上的骑兵，他们头上插着羽毛，手里挥舞马刀，一副嚣张的模样。

而城上站了不少士兵，他们或手举盾牌刀枪，或引弓搭箭，一副防御的姿态，而城楼上一员大将威风凛凛，他拄着一杆双钩大枪正朝城下观望。

王汝霖失声道：“这是原来的大风城，这大将军是太祖皇帝！”

玥儿知道太祖皇帝是行伍出身，善使一杆双钩大枪，这幅画画的是太祖朝的战事。

王汝霖看着石碑上的小楷念了起来：“乾宝元年，四月初十，大崋初立，大淼来犯，廿万大军，兵临城下——”

乾宝元年是太祖皇帝肇嬴建立大崋的第一年，大淼就是大鸟国，最开始大鸟国的国号是大淼，后因太祖肇嬴痛恨这些蛮人，看到他们的战旗上绣着一只张开双翼的大鸟，便将他们称为大鸟国，鸟和淼字的读音相似，所以大鸟国的人自称大淼时，大家也都当成大鸟，其实是误读。

那时并州等地还在大鸟国手上，玥儿知道那时有一场围城大战，打了近一年，肇嬴彼时没拿下江南，大崋的势力还没后来大。

石碑上记载的就是这场大战。

玥儿以前只知大鸟国没达成任何协议就退兵，却不知这一战打得有多惨。

石碑上写道：“至十月末，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内外交困，我四十万军民战至八万余，依然坚守，不退半步！”

王汝霖念到这一段时，忍不住潸然泪下。

玥儿肃然起敬，这位太祖皇帝刚刚建国就遇最强敌人，但他死守城池，决不投降，和现在的自己相比，他的情况还要艰难。

下面石碑上写的是十一月初，气温骤降，大鸟军围城也难以为继，只好悻悻退兵。

接下来几年，大鸟国时刻蠢蠢欲动，但乾宝五年，他们的大可汗忽然驾崩，因为他临终没有指定接班人，所以草原上纷乱四起，几个王子为了夺权而展开内战，削弱了实力，大崋得到十年的时间喘息，国力渐强，向南向西收复了大片国土。

石碑的后面记载着这座地宫建造的时间和原因。

那是乾宝二十年，肇嬴在前朝旧址上扩建大风城，并在原来的皇宫上面再造皇宫。

看到这里，玥儿和王汝霖都是大吃一惊。

原来大崋的皇宫之下，还埋着一座宫殿，地宫就是前朝宫殿的旧址，难怪里面各个隔断间还有台阶，那仓库的地势比地宫更低，说不定肇熙挖出来的通道也是原来就有，他只不过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改建，不过要做到这一切，须有前朝宫殿的地图才行。

石碑上肇嬴还写了一段话，说他得到一位相师的告诫，这位相师说大崋百年之后还有一劫，这一劫便是大风城，若渡过此劫，则还可延续二百年，若过不去会就此断绝，所以肇嬴在睿思殿留下这个地宫，并且存储了不少粮食，目的就是预防劫难。

当然，肇嬴立这块石碑的目的，是告诫子孙，时刻提防周围的邻国，他们一个个对大崋虎视眈眈，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他关照后世子孙，每过十年就要更换一次地宫仓库中的粮食，不可忘记。

肇嬴最后关照：“特立此碑，后世子孙谨记勿忘！”

王汝霖念完，唏嘘不已。

玥儿点点头，她终于明白太祖皇帝的一片苦心，正因为有当年围城的一战，所以才有地宫的由来。

王汝霖问：“看来地宫的秘密，传到太上皇手上的时候还未断，但为何到了他这里却断了？”

他是说地宫储存的粮食应该十年一换，可到玄隆、玄灵这里就断了。

“谁说断了？”

玥儿摇摇头，他觉得肇熙弥留之际应该是告诉了玄隆，而玄隆从即位到驾崩还不到十年，后来玄灵登基不知道这个秘密，而太后虽然知晓，但她可能没有看到这块石碑，所以没告诉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