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清，恐怕不容易。

这只灰八哥两度找上自己，倘若真如它所言，百兽阁掌柜赵冬海不是好东西，势必对自己产生怀疑，百兽谷怕也待不下去。

最爽利的，莫过杀鸟灭口。

想到这儿，白皓的双眼渗出些许寒意。

灰八哥瞳孔急缩，出于本能，便要扇动翅膀飞起，然而它瞧见了半闭的盒盖，也发现了凑近的首饰盒的右手。

它脖颈的羽毛耸动。

紧张、恐惧。

如同人在吞咽唾沫。

随后，灰八哥‘大彻大悟’，当即选了最有利的答案。

“锤爷，我全说！”

“求放过！”

灰八哥高高举起双翅，急急求饶道。

闻言，白皓停住右手。

随着五指合拢握拳，那堪堪冒出的火球再次缩了回去。这是一种法术运用，只要修炼火属性功法，且达到炼气后期，就能将同源的法术收回。

“说说看！”

“记住，如果让我发现欺骗，白某一定拔光你的鸟毛。”

灰八哥连连点头。

瞧它乖巧顺从的模样，哪还看得出诡计多端。

接下来，不用白皓询问，灰八哥就老老实实讲述，从头说起了周礼和它的过往经历。

随着越讲越多，白皓的脸色由饶有兴趣逐渐变得凝重。

灰八哥，确是周礼的灵宠，还被冠以‘小灰’之名。

周礼，炼气八层。

鲁南散修。

能以四灵根散修之身，修炼到炼气后期，周礼靠的是少年玩耍时遇上的一场机缘，一位伤重的无名老者感于救命之恩，赠他一份炼器传承。

正因为这份传承，让周礼踏足了修仙界。

随后十余年。

周礼逐渐掌握了一部分炼器技艺，能够独力炼制下品法器，开始有偿代炼。

慢慢地。

在鲁南散修圈，他有了一定名气，找他炼制法器的散修如过江之卿。

再过十年，周礼修炼到炼气五层。他听从好友的建议，带着多年积攒的灵石和炼材，来到百兽谷坊市，开设了一家铁匠铺，并尝试炼制中品法器。

二十年过去。

这家铁匠铺挺过同行们的竞争打压，在坊市站稳了脚跟，还跟百兽阁建立了合作关系，替百兽谷炼制各类捕兽夹和困兽笼，风头一时无俩。

也是跟百兽阁合作那年，赵冬海赠给周礼一颗黄品鸟卵，经过滴血孵化，八哥小灰成了他的一只贴身灵宠。

或许，是苍天忌妒。

大概一年前，周礼不知从哪里得知，齐国南部的一条山脉发现了一座隐秘遗迹，疑似埋藏着一无名老者的遗骨。除此而外，有人还幸运得到了一块镌刻着炼器心得的玉简残片。

周礼坐不住了。

于是，他暂停了铁匠铺的买卖，前往齐国探幽。

大致情形，就是如此。

有时，就这般凑巧。

为躲避萧家堡，白皓来到百兽谷，好巧不巧地，住进了周礼的铁匠铺。

还跟小灰有了联系。

嘚啵嘚啵讲完，八哥小灰好像不相信如此巧合，狐疑地再三打量白皓，还追问他到底认不认识‘周扒皮’。

白皓并未回答。

认不认识，根本不重要。

通过刚刚的一番讲述，他发现了不少疑点。

有些细节，小灰讲述得明显不详不尽。

这些事集中在它孵化前。

还有一些，则是——

“小灰，你怎么确定，掌柜赵冬海不是好东西？”白皓盯着盒底躺平的灰八哥。

已知它的名字，自然没必要调侃称呼‘鸟老弟’。

正是这颇为自然的改口，令灰八哥晃荡的二郎腿微顿，鸟眼中闪过了一抹怀念。

停顿片刻。

灰八哥嘎声解释。

“我跟着去了蒙山，周扒皮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了遗迹入口。进去前，他让我留在外面。”

“刚过了一天，周扒皮的同伴受伤出来，让我尽快寻找救兵，说周扒皮困在里面的一座幻阵，随时有性命之忧。”

“我赶忙飞回来，找上了赵冬海求救。你猜怎么着，这龟孙儿把鸟爷关了起来！”

越说，越义愤填膺。

要不是灰八哥被捆住了腿脚，肯定要跃起跺脚。

白皓似乎明白了。

能找赵冬海求救，证明周礼和赵冬海的关系莫逆。

可结果，是被圈禁。

换谁都炸毛。

一个疑点，姑且当解决。

还有第二个。

白皓安抚了几句，再接着询问道：“小灰，你是如何逃出百兽阁的困兽笼，又如何进出这间开启阵法的铁匠铺？”

这个问题，很关键。

关系到——

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说到这个，灰八哥登时精神焕发，一个鲤鱼打挺，竟站了起来，得意怪笑。

“嘎嘎！早知道你会问这个，鸟爷就给你展示一下。”

这等突兀的动作，白皓先是一怔，继而察觉不妙。

担忧，变成了现实。

不等他有所动作，缠在灰八哥腿上的金链突然寸断，只见它一振双翅，闪电般飞上了房梁，朝青瓦的缝隙掠去。

“不好，贼鸟要跑！”

白皓长身而起，抬起左臂再度调动灵力吸摄，右手弹出一颗火球，想复制方才的战术。

然而，晚了。

那掠动的灰影，忽地变得模糊起来，下一瞬间就抵至缝隙，一阵微弱灵力波动后，那细细的缝隙‘撑开’了两三寸，灰影直接钻了进去。

过后，缝隙迅速合拢。

“追不上了！”

白皓心道。

真是阴沟里翻船。

没想到，这只贼鸟八哥一直在麻痹他，暗中却‘解’开了束缚的金链，只等他放松戒备。

既然追不上它，又何必大动干戈。搞出太大的动静，值守的百兽谷修士肯定不会坐视。

白皓右手一扫，刚飞出的火球就被牵引回来，落在床榻前的青石地面。

轰！

火星四溅。

吸摄力道，也被收回。

收回法术攻击后，秉着最后一试的想法，白皓朝那几乎弥合的青瓦缝隙喊了一句。

“你不想找周礼了？”

正是这一句。

那近乎‘愈合’的缝隙，停了下来。

接着，鸟脑袋挤进来。

“你愿意帮鸟爷？”

白皓笑了。

看来，跟这只灰八哥还有的商量。

要能商量最好，省得以后稀里糊涂中招儿。一只懂得合作的灵宠八哥，总强过一个‘惦记自己’的窥探者。

“不是愿意不愿意，而是‘等价交换、各取所需’。”白皓挥手向床榻一扫，半开启的首饰盒被收回了储物袋，桌上没了禁锢对方的“牢笼”。

这是展现诚意。

白皓指了指方桌，示意灰八哥下来谈。

“我帮你，你帮我！”

听到这话，小灰的鸟瞳眨巴两下，一扇翅膀，又小心翼翼飞到房梁的高处。

它并未落向桌面。

而是居高临下。

很明显，刚刚的吃亏被逮，让它长了一次记性。

“鸟爷能帮你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