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从林在孤儿院本能的表现来讲，林在收到精神恐吓前，应该是个家庭健全的人，这样的人在孤儿院所展现出本能的不适应，是显而易见的

林的年龄看起来是十五六岁，在孤儿院也只能生活几年

孤儿院的院长叫赵文华，很符合他出生时间的年龄，他是个聪明人，很会算计，学历不算太高，但三教九流都略知一二，也正是因此，这个孤儿院在政府支持的情况下，仍能时常得到教会等组织的资助

当他看到林走进孤儿院大门的那一刻，他便看得出来，林是个极特殊的人，送林来的警官已经把基本情况描述了一番，赵文华听得很清楚，这样的孩子比较一般的孤儿，他的痛苦是很特殊的

这个孤儿院里大多数孤儿是从小便来这里生活，有的人刚送来的时候，甚至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对于他们而言，这里才是家，正因为没有过父爱和母爱，对于失去父母的苦痛，他们并不清楚

林这样十五六岁突然来到这里的孩子，在这个新时代并不多见

透着眼镜，赵文华看得真切：林那茫然无知的眼神里，有着林自己的思考。

赵文华见过因为父母出了事情而变得自闭不爱说话的孩子，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对一切新事物都会产生恐惧的眼神

而林的眼神，只像是在发呆，虽无神色，却并无惧色

警官把林的情况介绍完，又嘱咐道：“如果这孩子的心理情况有好转了，迅速报告，他身上还有很多的情况，需要询问，目前他的心理状态不太稳定，两天后我们会请一位心理学家来和他进行交涉，总之，感谢贵院了。”

赵文华点点头，笑道：“都是为人民服务，没什么的，只是这孩子目前身份信息都没查到，他以后……在这里重新办手续上学之类的吗？”

“基本是的，手续什么的慢慢来，生活方面，劳您费心了。”

警官已经交代完了，寒暄几句，便回到工作岗位。

赵文华冲林温和的笑着，说道：“听说，目前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只知道你姓林，那以后，我就叫你小林吧……现在是晚上，大家都睡了，我们安静些，先去看看以后你住的地方，怎样？”

林点头答应，跟上赵文华缓慢的走着

没有月亮的夜晚，楼外很黑，楼内的灯光，也不过是那几个绿色“安全通道”散发出的点点光芒。

赵文华注意到，林一直在观察着，昏暗至极的灯光下，林仍然可以在一些有文字的地方，放慢脚步看上几眼

这样的灯光下，赵文华自己却连路都看不太清，只是多年来的经验让自己闭着眼都能轻松找到孤儿院的每个房间

走到一个房间门口，赵文华招呼招呼林，望着一个房间里倚在沙发上就睡着的老人，说道：“这个老爷爷姓钱，你以后就叫他钱爷爷就好，他是管男生宿舍的，宿舍里有什么事情找他就好，以后也是他叫你起床，通知事情也要靠他。”

林点点头，他隐约能看到，那老人的脸上留着短胡子，头发不多，是薄薄的一层白发，脸是土地一样的，带点黑的黄色。

再仔细看去，那老人手上的老茧非常显眼，手上很多骨骼处都有着明显的畸形

“他老人家见过大世面，有什么人生上想不明白事情，都可以问他。”

赵文华说罢，撇了眼林——林并不想是会有很多无端思绪，十来岁就思考人生孩子

这条走廊的尽头，便是二人的终点，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恰好剩下一个床位，其余七人安静的睡着，很是祥和

赵文华又嘱咐了几句厕所在什么地方之类的，便离开了，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好好休息。”

林躺在床上，没有说话，直到赵文华关上门后，才站了起来，微微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远处便是郊区，在这里能看到几处郊区的风光，郊区再靠外，就是丛林——自己来的丛林。孤儿院门外不过几十米就是公路，但只能看到一个公交站牌。公交站牌很小，林依稀记得，来的时候看到过，只有一面写着字，另一面是画

“新来的，叫啥名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林回头看了看，是个比自己年龄略大的人，正友好的笑着

“我姓林，名字，我忘了”

“忘了？这得多久没被人叫过名字啊，老钱读书多，这老头指定能给你起个好名字，对了，起名字这种事，别找周党生那群人——算了，说名字你也不认识，总之别找那群学疯了的高中生起名字，那些人，读书倒是也不少，却一点不会用，我看他们的书，还不如不读。”

林愣了愣，他有听到之前警官和赵文华谈话中提到过高中等学习机构，高中正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该去的地方，有的人学习能力较弱，则去职高学习。

眼前的少年，看外貌，也正是在高中学习的年龄

林问道：“你不是高中生嘛？”

那人苦笑一声，回答：“我就上个职高，没办法，我这人脑子确实不好使，但是在哪都能做点贡献不是吗？做出的贡献多少罢了。说实话，我挺想上高中的，老钱说学习好就能帮助更多的人，可是高中生中那些学习好的，反倒像是好好学习，是要远离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借着窗外的几点星光，那少年能看到林模糊的面孔，却看不到林的五官，他猜想，此刻，这新来的朋友，大概也是若有所思的

“对了，介绍下，我叫王仁，算是在这里朋友很多的一个人，一些小玩意儿我都会修，有东西坏了可以找我，我要修不了，就找老钱。”

“就是个新来的，不至于这么激动，有啥想说的明天早上再说，现在安静点。”王仁下铺的一个同龄人说完这话，便转个身，提了提被子，继续睡

王仁摆摆手，道：“那就明天早上再聊，晚安。”

林点头示意，睡前最后看了眼远处的郊区，他注意到，有警车开过

无论黑夜怎样悠长，总会有人架着明灯带来一束光芒

林很早便醒来了，这一觉他睡的并不安稳，他不敢睡的太深，害怕在危险来临时不能及时躲避

真正完全叫醒他的，是清晰的朗读声，一句句空虚而响亮的口号，让林在那个瞬间竟有些担心是否是爆发了战争

“公鸡打鸣了，现在是整六点了”

王仁伸着腰，笑着说道

林缓缓走出门，向声音的源头看去，那宿舍里是八个人，全部站的直挺，右拳举过头顶，宣誓着什么生死大义

姓钱的那个老者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坐着，若有所思的喝着茶，直到那八人停下了伟大的宣誓，老人才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