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娜丽莎还在那里微笑着，黑暗里看不清她的下半身，只能看到她的面孔，白璧般无瑕的脸庞，乌黑的秀发，自信的微笑……

王仁看的有几分出神

嘎吱一声，门被关上，那女人的声音随之响起：“弟弟别看了，这画肯定是仿品啦。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不妨跟姐姐聊聊？”

“我——”

王仁理了理思绪，继续回答道：“——没什么好留恋的，我爸他总是打我，想来，我要不在的话或许他还能顺心一点，自从妈去世了之后，他就一直很烦我，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总之爸他不容易，我就想着，别再烦他了。”

王仁不知是否该庆幸，自己此刻的紧张，让自己的表演更加紧张。

女人打开了灯光，蒙娜丽莎的画像清晰可见，王仁感觉脑子里好像“嗡”的一声炸开，书中的简笔画再次在脑海里出现

画上的人身上，正燃烧着火焰

“前几天有个朋友在这里从这栋楼上跳下来，她以前也和我一样，觉得自己没什么活着的意义，只是，她明明没什么胆量，和我一样——我想看看这里有什么，能让我也有那种自杀的勇气。”

王仁低着头，装出无奈的语气说着。

女人再次轻笑，一边脱下米色的长衫，坐在椅子上，黑色的衬衣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

她忽然正经道：“那，你愿意相信姐姐吗？”

“这，啥，啥意思啊？”

“就是，你要是愿意相信姐姐的话，不妨，听姐姐来讲讲？”

说完，她拉起王仁，缓缓将王仁扶到床上，示意王仁坐下，又拿出手机，不知打开了什么设置，随后放在一边，坐在王仁的对面，右腿搭在左腿上，微微晃着脑袋，像是她的耳边在响起什么旋律

王仁不敢说话，只等这女人讲话

直到手机中真的播放出音乐，女人才停止摇头，开始说话，音乐是什么，王仁并不知道，也猜不出来：叮叮叮噔噔噔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乐器演奏而出，旋律很缓，有几分美妙

空灵的声音仍在房间里回荡着，如同一个幽灵，飞来飞去时总能带起屡屡清风，划过王仁的耳畔，拂过王仁的心田

“少年嘛，总会这样的，姐姐小时候，也这样，各种各样的烦恼，总之就是要看开点——我姓张，名字嘛，可以叫我小丽，你也可以叫我张姐。

当然了，姐姐和你的烦恼肯定不完全一样

那时候，姐姐在一个不错的高中里读书，和你一样啊，离家出走，因为父母的问题，那几年，比现在难，什么黑色啊，贪污啊，查的不严，就有很多，我们家过得也不好。

我看的很真切，父母说的东西没用，什么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平平稳稳过一生，社会上那些真正过得好的人，怎么不是这样的？父母便打我，我像你这么大才被打的啊，我就离家出走了。

那时候，人们总是觉得那些混混什么的，横行霸道理所当然，要么苟同要么加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人就这么在街上走着，街上下着雨，很冷，

有个善良的大叔看到了我，就像姐姐看到你一样，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间，那个晚上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喝的很醉，直接就把我拉到床上，一股酒熏味儿就靠过来，粗鲁地脱下褂子，光着上半身，冲着我，刚想说些什么，就去厕所吐去了。

等回来，见我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就又靠了上来，强行扒下我的大衣，问我是不是离家出走，他说那话的时候，还满脸笑意。

我回答他，说就是这样的。我刚说完他就往我脸上抽了一个耳光，说我这衣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不便宜，我这么离家出走，对不起爹妈，对不起自己。

我不服，想辩解，说我爸妈不懂这个世界，他又笑了，给我递了两瓶啤酒，说我要是真懂这个社会，就和他喝。

姐姐强忍着喝了一瓶多，就睡了，第二天起来，那个大叔正和一个年轻人商量事儿，我也就过去凑热闹，那个年轻人长得挺好看，我就顺势跟他走了，他是个人们所说的混混，但也不嫌弃我，每天无所事事四处乱逛，就这样一个星期，他跟我说，找到我的父母了，要把我送回去。

我不断的质问他原因，他就说，做事情都要顺着良心走，而不是看表象什么好，就以为什么好。”

王仁内心惶惶，理不清思绪，只是感觉紧张，恐慌，音乐极大程度的感染着王仁。

“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家乡，到了这座城市，遇到了自己的爱人，可惜啊，后来我们有了矛盾，他死了，我也就一个人到现在。”

“你们之间有矛盾，和他死了，这是，有什么关联？”

“我很爱他，所以啊，当我看到他在乱玩的时候，并没有多生气，只是和他聊了聊，不久，他就自杀了。”

王仁只感觉心脏扑通一声猛跳，脑子瞬间清醒起来，那蒙娜丽莎的微笑再次在心中浮现。

“他啊，死的时候，很开心，死之前，他也很绝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是一时脑子乱了，就惭愧的无法忍受，可是他死的时候，身体献给了需要的事物，他的灵魂已然永生，他弥补了那些错误。因此，他很快乐。”

“姐姐，所以，这就是她死之前你赋予她的勇气吗？就是我的那个朋友。”

窗帘微微晃动，王仁背后已满是冷汗，一阵微风吹过，令王仁瞬间感觉到寒冷

音乐刚刚过去一个高潮，李晴倒在地上流淌着的鲜血，正燃烧着王仁的胸腔，一股腾起的热气逆着血管，直冲向大脑，涨的大脑像是要炸开

“差不多吧，我也是说，要存在的有意义一些，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生命，比如，把身体献给神明。”

“仅仅是这么几句话吗？看来，李晴还是有着比我更多的勇气啊。”

“你说那个女孩啊，她还是太草率了，她本可以再努力些，做出更多有意义的事。”

王仁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劝她？”

“我可没有劝她，只是，她太想去奉献出身体了吧……你相信神明吗？”

音乐早已停止，旋律却仍在耳边回荡

王仁猛地抬头，期待着女人下一句话

“你说，神明为什么要赐予我们邂逅和分别的命运？我们本该拥有洁白的羽翼，为什么却在这碌碌平凡的人生中苟且，无数次在现实面前逞强，不知终点在哪里。”

“是啊，看不到未来，如果死了就能算是点有意义的事情的话，多好。”王仁迎合着。

“你还愿意相信姐姐吗？”

王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随后说道：“我总得该拥有和李晴一样的勇气，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活着创造的价值总归有更多可能性，虽然死了就能很快的将身体献给神明，但是——话说你想见到神明吗？”

王仁看向窗外，又看向身后的门，瞥见周围没什么能迅速捆绑自己的工具，便坚定的回答：“如果有的话，我想。”

“以前啊，我们说，在烈火中烧尽罪孽，炼出真气就能看到神了，但现在，我们真切地看到了神，并愿意把身体献给祂。”女人越说，越是激动起来。

王仁愣了半晌，问道：“那姐姐，就要带我去看它了，是吗？”

“你真的，愿意吗？和姐姐的灵魂一样，愿意献给神。”那女人说着，伸出手抚向王仁的脸颊，顺着摸向下颚，轻柔的玉手让人无法平静

“我相信姐姐，姐姐讲的对，我们的存在，应该有些意义。我想，和姐姐同在，姐姐真的好温柔啊……好想，就一直这样，和姐姐的灵魂彻底融合。”

王仁痴笑着说道，他再次看向之前那惊艳自己的脸庞，这次，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女人的面目——远比想象中完美的脸，宛若不存在的面具。

说完，他也像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的搭在女人摸到脸上的那只手上

女人切身感受着王仁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足够让自己熔化的滚烫的皮肤，王仁的眼神，又是那般炽热，有激情

王仁清楚，自己的神情仍是那般痴痴地样子，眼睛直盯着女人明亮而乌黑的瞳仁，他看到了病床上李晴的躯体

他的身体，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