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往后翻了几页，再没有自己想看的东西，便合上书本，坐在王仁身边。

“第一任院长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的回忆录写得莫名其妙，有一次他的部队立了大功，能会见一个全国数一数二的首长，这种事情他一笔带过，而战友婚礼上他和战友插科打诨的事情却能写很长……”

王仁还讲了回忆录里的一些趣事，见林生毫不在意，知趣地说完最后一句：“可惜，这回忆录太长，我还没看完。”

林生没说话，正要走出去，王仁伸手按住林生的肩膀，有些恼怒道：“你这未免有点不太礼貌，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啊。”

“哦，抱歉，但是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想让你太多过问，具体来说，我觉得一切角斗士的事情你最好都不要参与。”

王仁冷笑道：“需要帮忙的时候来找我，我帮完了立马把我甩开，还美名其曰是为了我，你这话多少有点瞧不起人。”

“可现实就是这样。”

林生说完，便径直出门，走出门三步远，突然意识到，单凭王仁带来点的这点回忆根本不够查明蜈蚣人的肉体来源，如果想继续调查，王仁仍然有着巨大的作用。

林生转过身子，冲王仁笑道：“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想，我们可以试试，当然，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行动了。”

约翰·蒙巴顿的房屋内，林生把王仁带了进去，见了约翰，约翰轻蔑道：“这就是你所谓见证过大饥荒的人？”

“他手里有一份大饥荒幸存者的回忆录，不仅如此，他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本地人，我们想要找到那只大蜈蚣的资料，离不开他的帮助。”

林生加重语气，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抓到那只大蜈蚣的好处，比抓到空心人的好处更大，对吧？而调查蜈蚣也比调查空心人简单，甚至有一份摆在眼前的线索。”

王仁一言不发，谦逊地看着约翰，表达着自己作为孩子的懵懂。

“他是个普通人，对吧？”

“这很明显。”

“那么，你的意思是以后有什么行动让我来保护他，你去当前锋？”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约翰冷笑：“你总该给我一个浪费时间精力来保护他的理由。”

“根据他给我的资料，我已经有了下一个计划的想法，而提供这份资料的意义就是你保护他的理由。”

“你先说说你的计划。”

林生翻开约翰电脑中的盼稻湖周围的地形图，指着盼稻湖旁的山头上，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传闻中的乱葬岗，也就是蜈蚣群第一次暴露的位置。”

“是的。”

“大饥荒期间，这里的人有一个传统，就是将尸体埋到山里，而最早埋得那一批尸体是有棺材的，因此，乱葬岗应该是分了两层，底下一层是棺材堆，靠上一层是骨架群，蜈蚣想要获取人类的尸体，只能是在棺材里找。”

“问题在于，经过几十年的时间，尸体早就腐烂了。”

“尸体腐烂在于微生物的运作，如果他能制造一个微生物无法生存的环境并完全密封，就可以保存尸体数十年不腐化。”

约翰点点头，示意林生说下去。

可林生并没有约翰所料的长篇大论，他最后说道：“我想，只要我去挖一具尸体回来，有关蜈蚣身体的一切谜底就揭晓了。”

“你想怎么挖？”

“今晚，我自己去挖。”

凌晨时分，约翰带着王仁驱车来到盼稻湖旁，静静等待着林生的凯旋。

林生早早便吃够了东西，见周围无人，在山脚下现出了本相，但即使是坚硬的黑色生物外壳和六个蜘蛛臂并不能为林生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眨眼的功夫，林生便爬到了山顶，他挂起一张大蛛网连着周围的几棵树，身上拉着一根蛛丝，朝着乱坟堆，一铲子一铲子挖了起来。

正如林生所料，土壤中的第一层坟堆下，是森森的白骨，随处可见的白骨四下散落，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悲怆。

林生没在乎这些白骨，他要的是鲜活的尸体。

挖了越有半小时，挖出一个纵深约有三四米的大坑时，才看到一副棺材的冰山一角，林生顺着棺椁的身体挖去，将棺材完完整整的挖了出来。

坑内仍能看到其他棺材零零散散暴露在空气的棱角，林生长舒一口气，看向第一个完全暴露出来的棺椁，一把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只能看到右下角放着一个烧了一半的蜡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棺材板本身却破了一个大洞，这个大洞足够一个人钻出去。

林生再次走向别的棺材，望着土壤中浅浅暴露出的棱角，林生抛开铲子，伸出一只蜘蛛臂，猛地向这棺材捅去。

蜘蛛臂刺入其中后，林生浑身发力，将这土壤中的这个棺材，完完整整地拽了出来。

再次掀开棺材盖，仍然是同样的景象。

林生有些恼火，又再次挖了几个棺材，仍然是同样的景象。

挖掘棺材的大坑已经有一个小厕所那么大，林生用尽了力气，瘫坐在期间，任凭蛛网吊着自己。

“所有棺材内可以被保存的尸体，都被带走了。”

林生很快得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把人从棺材里带走却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为什么我找到棺材时棺材仍在地底？他把人带了出来还特地又把棺材埋了回去？”

林生再次看向棺材，每个棺材的洞在棺材一端的下方，有一棵大树的周长那么粗。

林生站了进去，忽然一怔，猛然意识到，这棺材有这样的洞穴，是为了让棺材里的人轻松爬出来，而不是为了方便棺材外的人取出尸体。

这样的猜想总该有些证明。

林生转头看向地面，这土壤里埋藏的是无数白骨和腐尸，积淀着数十年的压抑，这本该是连地震都难以撼动的实打实的大地。

可如今的土壤，却是挖掘东西时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稀松土壤，好像已经被农民翻新过无数遍，每一粒沙子都能透着空气。

林生的脑中出现这样一副画面：

棺材中数十年沉睡的尸体，一朝之间全然苏醒，他怒目圆睁，一拳打破头后的木板，从木板中爬出。木板外的土壤满是泥沙砾石，他凭着钢铁一般的身躯，如同种子出芽一般顶开重重阻碍，最终在土壤中爬出，重见天日。

林生很快意识到另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

“爬出来的尸体不是一个，而是全部，所有的尸体都复苏了。”

“这不可能。”林生忍不住喃喃着心中的疑惑，“这么多的尸体，都穿着上世纪的服饰，如果他们全部都走出来，甚至是走出这座山，那会是很大的动作，早就引起整个城市的关注了。”

“除非他们从未走出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