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洋独自来到了一家网吧，顺手买了个打火机，买了三小时的包间房，拿了一瓶三块钱的冰水。

走到包间房里，吴洋用刚买的打火机把飞机票放在烟灰缸里烧了，烧完了，倒了些许水，把烟灭了。

包间里五个电脑，吴洋用中间的电脑打开了u盘中的文件，见是音频文件，索性将其余四个电脑的声音全部开到最大，自己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带上耳机，打开了音频文件。

“当你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如果我活到了明天，一定会把这个音频删了，对你煽情可真是个困难的事情。”

“人死了，就死了，死亡对于无神论者是一个残酷的事情，尤其是一个壮志未酬的无神论者，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你或许现在正着急着去见见你的姑娘们，我不能强留，我也没有办法让你成熟一些，或许你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成长，或许你会在年岁的增长中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我对你想说的话太多了，多到说也说不完，这似乎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活着就是这样，电视里的皇帝都在喊着想要再活五百年，更何况我们这些小角色？等到未来，你不要因为你此刻的荒废青春而悔恨，人都是这样的，把握当下就好。”

“你周围还有人吗？现在该说些正事了。”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是困难还是容易，我只知道你必须这么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的家人。”

“我已经跟我的同事们说好了，他们不会事先告知我死亡的消息，你必须亲自回到故乡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并告诉他们更重要的事情——迅速撤出他们在这个城市的所有生意，我们的家人永远不要再来这座城市，这个城市迟早会成为一个死城。”

“通过逐步的调查，我逐渐意识到，这座城市的黑暗不是简单的贪污腐败，而是人力无法达成的诡异，目前唯一一位真正调查了失踪案的一线警察已经被诊断出了精神疾病，但老警察都能一眼看出来，精神病不会像他那样意志清晰。”

“不要告诉别人这些事情，悄悄地离开这座城市吧，回到家乡，一定要说服爸妈，也代替我陪陪爸妈，不要像他们对我们的态度那样对待他们。”

“我的骨灰交由我的同事们，我告诉过他们我的骨灰一定要撒到河里，至于追悼会什么的，都会延迟召开，并且一定不能在这个城市里开，具体开追悼会的时间大概就是你回到故乡的一个星期后。”

“我很抱歉，我在有所退路的情况下把这么艰巨的责任交给了你。”

“很抱歉，我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悔恨，我对明日极有可能发生的死亡充满了期待。”

“老百姓们过得不容易，我恰好过得很好，我时常感到惭愧，自从我干了这行之后更是如此，或许死亡就是我的归属。”

吴洋听见了录音最后的哭泣声，强忍着没有大哭起来，流着眼泪，关掉了其余四个电脑，打了个电话。

“吴哥？啥事？这声音——吴哥咋哭了？”

吴洋抹去了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我没事，只是有个朋友死了，你别管。你在警局认识的那些人现在还能联系上吗？帮忙打听一个事情，前段时间有个疯掉的警察，你知道吗？”

“哦，听说过啊，很有名的事情，据说是调查失踪案时被吓疯了的小警察，在职期间任劳任怨，领导看他疯了就给他批了个小长假慢慢修养。”

“能不能找到他家地址？我想登门拜访一下。”

“不行啊，他一直都坚持不见客，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吴哥是想要了解这个事情吗？”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是啊，当然有啊，据说那个疯警察在调查期间曾经得到了两个年轻人的帮助，我能联系上其中一个年轻人，是个职高的穷学生。”

吴洋一愣，迅速反问道：“为什么一个专业警察被吓疯了，可是一个跟着调查的穷学生却没有被吓疯？”

“不是，这个警察被吓疯的事情其实不是很严谨，严格来讲他并没有疯，好像是因为这个事件产生了某些心理阴影和心理创伤，所以这警察一旦提起这些事件就说是怪物所为。”

［跟着调查的穷学生没有疯］

［精神病不会像他那样意志清晰］

［怪物所为］

［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

吴洋在一瞬间想到了这四句话，随即打了一个冷颤。

“帮我联系上那个穷学生，我要立刻见见他。”

吴洋说完，挂断电话，站起身，将五台电脑的使用记录全部删除，走出网吧，迎着凛冽的寒风矗立着。

吴洋打定了主意，正如同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听过父母的话，这一次，他仍然要叛逆地拒绝哥哥的好意。

狂风打在脸上的疼痛，就像是一把刀不断刺向吴洋的内心，吴洋在这寒冷中不断拷问自己，为什么哥哥有那么多次夜不能眠，自己从未在意，为什么哥哥精神紧绷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只顾得上自己的欢愉。

如今吴海死的不明不白，吴洋心里明白，他一个稍有些钱财的人不可能报了这个仇，但是他想要弄明白真相。

吴洋又想起来自己的童年，他没见过几次父母的正脸，只知道父母在培养长子上很用心，对于自己这个次子，父母的要求是不闹出大事就行。

吴海家境卓越，气质优雅，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爽的青春气息吸引了很多人，吴海却从不在意，他妥善处理着外部的人际关系，用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吴洋。

两人都知道，自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手机铃声打断了吴洋的回忆，吴洋接起电话。

“吴哥，那个穷学生我联系上了，他一个职高的混子倒是完全有时间旷课出来吃饭，但问题是他似乎不太想聊这件事。”

“怎么有这种事？他要多少钱？”

“我也说不清，要不大哥你和他谈谈？对了，他叫王仁。”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吴洋收到了王仁的电话号码，叹了口气，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电话。

“诶，您好你好，您就是吴洋先生是吗？久仰久仰。”

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听至极，少年独有的清脆口音搭配上言语之中的亲切，让人忍不住喜欢。

“你是，王仁是吗？”

“是的是的，您一定就是吴先生吧，吴先生刚刚让人答应我的承诺，一定也能完成吧？”

吴洋有些心急，丝毫没有听出来王仁在话里埋藏的诈术。

“承诺？”

“是啊，不是都说好了吗？我给你你想要的情报，你为我的孤儿院做慈善宣传。”

吴洋稍加思索，答应道：“没问题，我会尽力完成这一点的。”

“既然这样的话，先生挑个地方吧，我们见一见，这么大的事情，现实中见一见比较好。你挑地方如何？”

“好——”

“等等，我还有些要求哦，见面的地方必须是人流量很大的公共场所，但是这个公共场所中有存在让两人单独见面的小地方。”

吴洋听到这话，忍不住觉得奇怪，却还是答应下来，“好，我原本想要定的地方也是如此。”

“还有一点哦，既然是单独见面，吴先生一定不会带多余的人，对吧？倘若我发现有吴先生的认识人，我可是就不会来了。”

“那是当然。”

吴洋将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个大酒店，这里常有人开办宴会，来来往往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门前车如流水，吴洋在这里有会员，正好可以预订一个单间。

“还有第三个要求，我这人怕生，很怕认错了人，吴先生能不能在门口等等我呢？等我看到了吴先生的样子，找到吴先生，我们再面谈。”

“好。”

吴洋挂断电话，预订好了一间没人的单间，打了一辆出租车，率先赶到约定地点，站在酒店门口踱来踱去。

“吴先生，吴先生！”

一声清朗的呼喊声传来，吴洋应声望去，是一个年轻的少年，这少年脸很白，穿着一身老旧的长袖衣裳，他的脚上，一双破球鞋最为显眼。

但是，破旧的衣服显然没有掩盖少年那阳光自信的气质，他从寒风中走来，满脸的微笑为旁人带来阵阵暖意。倘若这少年穿着的衣服是干净整洁的名牌服饰，他便和年轻时的吴海没有任何区别。

“吴先生真人比照片帅多了啊，一看就是一表人才，富贵之相啊。”

这少年自然就是王仁，王仁说着，伸出一只手，做出握手的姿势，吴洋伸出一只手敷衍的握了握，王仁却立刻伸出两一只手，两只手一并握住吴洋伸出来的那只手，好像吴洋是他的大恩人一样。

吴洋在这莫名其妙的热情面前有些发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王仁突然调侃道：“我伸出两只手，吴先生只是伸出一只手，是不是不太瞧得起我啊？”

吴洋皱皱眉，只好学着王仁的样子伸出两只手握住王仁的手。

“哈哈哈——”

王仁笑着，却突然浑身一颤，吴洋尚未有任何反应，王仁立刻抽出一只手，甩了一下袖子，长袖中甩出一把水果刀，王仁立刻握紧刀把，上前一大步，抵住吴洋的脖子。

“嘘，吴先生一定要安静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