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声响起，王仁擦干眼泪，接起电话，电话另一边是吴洋，电话一链接便着急地询问着王仁的成果。

王仁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有线索了，在一个公寓楼里，我给你发地址，我现在打一辆出租车过去，你们自己开车过去，别装作我们认识，我怀疑我被盯上了。”

“你被盯上了？要不要我找些人保护你。”

“不，一定不行，决不能暴露出我们相识，如果我死了你们还能继续调查，但如果你找到的人暴露了我们认识，你们也就没希望了。”

“等等！我说一句。”尤里抢过手机说道，“现在情况已经这么紧急，你最好也不要藏着掖着了，立刻准备好底牌吧。”

王仁心里自嘲起来：一个无亲无故的穷学生，怎么可能靠自己的力量从那群怪物手中逃出来？无论自己怎样装的正常，从怪物的手里逃脱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一旦两人开始行动，他们的行为就会被众人所知。王仁无法将林生隐藏，林生和自己的行动就是对林生最大的暴露。

“我会视情况而定的。”

王仁抛下这句话，断了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李晴跳楼时的公寓楼。

王仁早已经从许虹手中要到了林生的联系方式，许虹说，林生的联系设备都是高中老师为他购买的，听到这话的时候，王仁打心底里为林生感到开心。

他已经在手机里输入了林生的电话号码，只需按下拨通键，他便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有一位最信任的保护者。

王仁无意识地喃喃道：“林生正在干什么呢？”

车辆缓缓停在公寓楼三百米外，司机告诉王仁，那栋公寓楼里有闹鬼传闻，司机不敢把车靠太近。

王仁付了钱，走下车，独自来到公寓楼大门前，保安拦住王仁，告诉王仁一楼在维修，不能进入，如果一定要进入楼内，只能通过地下停车场来到直通楼内的电梯处上楼。

“真是奇怪的规矩。”

王仁越发好奇起来，这栋楼里到底还有什么机密等待着自己的挖掘。

地下车库里仍是和之前一样的昏暗，王仁已然忘却彼时在车库里对自己格外亲切的女郎长相如何，也忘却了上次坐车离开时坐的是什么车。

王仁走进深处，找到了电梯间，按了几次电梯却毫无反应，他打开手机的灯光照射过去，这才看清了电梯门前被拆掉的按钮阀。

王仁浑身一颤，立刻向大门跑去，只见地下车库的巨型铁帘门正好开始落下，就像是专门为了王仁一人而准备的陷阱。

手机的联系人界面被打开，王仁飞快拨通了吴洋的电话，计秒的数字开始闪动的那一刻，王仁便开始说话：“地下车库，有埋伏。”

说完，电话随即挂断。

地下车库的全部灯光在几秒内全部暗下，一片黑暗的死寂笼罩住了王仁这渺小的身躯。

王仁在黑暗中双手合十，独自祈祷着吴洋不会因为这个数秒钟的电话被发现。

周围仍是无边的宁静，王仁想不明白那伙人将自己关在这地下车库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手机的灯光再次被打开，王仁顺着灯光和脑海中的回忆找到了地下车库里的楼梯间，走近了，只听到打斗声阵阵，其间隐隐有着吴洋的尖叫声。

王仁自责地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前进，走到楼梯间的门前，见到这扇门也从另一面上了锁，便无力地蹲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

打斗声渐渐停息了，门锁被打开，王仁转头望向门的方向，只见尤里连面具都没带上就被一群人遏制住，而吴洋已经被打昏在地上。

王仁将拿着手机的手放在身后，手机声音被调到无声，随后暗暗拨通了林生的电话。

手机微微振动，王仁大喊一声：“你先别说话！”

从门外走过来的人微微一笑，“怎么，害怕了？”

听到这话，王仁心里松了口气，庆幸着此刻眼前的敌人并未判断出自己这句话是给林生传递的。

“我，我不是害怕！不！我当然害怕——但我不曾因此而退后一步。”

王仁心里又感到庆幸，他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如此有礼貌地听自己演讲。

“孟子说过，每个人都贪生怕死，但是世间有着一些东西比生可贵，也有一些东西比死更可怕，所以有无数人选择放弃生的权力。”

“所以，你对我们的憎恨超过了对死亡的害怕，因此选择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和我们作对，对吗？”

“当然！你们这群怪物一定无法理解，这就是人类最伟大的精神！你们不是人，一定无法理解。”

王仁并不在乎自己说的话究竟正确与否，他只在乎能不能拖延足够的世间让林生赶来。

“你们把我关到这熟悉的地下车库里，这是我上一次调查你们时经过的地下车库。”

王仁明白，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向林生暗示了自己的位置，能不能得到帮助，只能听天由命。

“你们无非就是想杀死我，那就现在杀死我吧，因为，只要我尚有一线生机，就会不停地斗争下去。听说过那句话吗？一个战士，只有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才有权力停止斗争。”

那人笑了起来，“自然界中，用自己的死亡保证族群生存的物种数都数不清，你未免也太狂傲了。你可真是个傻得可爱的人类，以至于我在杀死你之外又产生了别的想法，比如——加入我们。”

王仁疑惑道：“你们不是有那种能力吗？那种夺取并占据身体的能力，你们对我使用这种能力难道不是更好吗？”

“所以说你傻得可爱，就你这样的孱弱身体，我们没有丝毫的兴趣，你的身体远不如你带来的这两个身体有价值，但是你的执着，你的机敏，你的人情，这都是人类世界中少有的品质。”

“被你们同化的身体完全听命于你们，那不是更好的存在吗？”

那人叹了口气，苦涩道：“说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弱点所在，即使我们可以不断地学习，让我族群同化的人类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人类，可是总有精通人类构造的人可以认出我们，更何况我们把人同化后会留下创伤，脱下衣服时，即使普通人都能看出我们的异常。”

“所以呢？”

“这个时候，普通人就会更适合我们的行动策略，更何况是你这样执着，机敏的少年。”

王仁笑道：“我帮你们？我凭什么帮你们？还不如趁早杀了我，这样你们能少一个阻碍。”

“的确，杀了你的确能少个阻碍，但你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绊脚石，可以被我们轻松踢开。可你如果帮助我们，你就能展现无穷的力量，挖掘出你自身无穷的潜力。”

尤里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看着王仁和眼前陌生人的辩驳。

“我们之前对你威逼了很久，现在看来，这一招比不上利益的诱惑。加入我们，我们能给你人类世界中一切的美好——爱情，金钱，权力……人类世界的一切美好都是可以用极强的社会关系变动来产生的，而我们可以做到这一切。”

王仁皱起眉，低头，一言不吭。

见到王仁犹豫起来，这人显然有些得意。

“诚然，简单的利益不可能让你这样坚定的人来帮助我们，我们再说些高尚的事情，比如，何为正义？其实世上本没有正义，有的，不过是秩序和秩序的碰撞，一个行为，在这个秩序下不是正义，在别的秩序下，或许就是正义，难道不是吗？”

王仁自知无法反驳，只好静静地听着对方演讲。

“人类社会有太多的弊病，历史上有无数的改革者革命者，却费尽全力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黑暗，这证明，人类这个物种具有根本性质的弊端，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们这个没有那些黑暗人性的物种来统一人类社会？”

王仁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慷慨激昂的演说者将要说些什么。无疑，这位演说者在一定程度上微弱地触动了王仁的心弦。

“因为人性本质而产生的悲剧数都数不清，而我们这个崭新的物种，一旦统一人类社会，则必然可以扭转这些人性带来的黑暗，我们不会被简单的欲望缠身，我们可以缔造至清之水汇成的政府，我们可以创造出最合理最公平的制度，因为我们不是人类，不会偏向任何一方的利益。”

王仁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溢着惊讶，震撼。

“而你，孩子，你将成为这个伟大新社会的奠基人之一，你可以创造出无比伟大的功绩，你一个被人忽视的孤儿，可以通过这条路名垂青史，在未来被书写到人类历史的第一页。这就是意义，无数人向往的存在意义。”

手机里传来微弱的敲击声，王仁抬起头，脸色平静了下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说的很对……”

平静而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着，阵阵回音像是无数人的议论，穿过了整个停车场。

“但是，你说了那么多话的时候，却只口不提你曾为了报复我而害死的无辜之人，想来，你创造新世界的伟大计划，也一定是这样忽视了更多的无辜百姓，对吧？”

“这——”

王仁摇摇头，随后冲着陌生人瞪圆了眼睛，怒吼着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拒绝！”

“我拒绝！”阵阵铿锵有力的回音在黑暗之中荡漾起来。

“我拒绝！”

不远处的铁帘门外，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