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角斗士》

第69章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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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场时代的风云巨变,都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时势造英雄,时势造灾殃。

我谨以这篇回忆录,哀悼回忆录的上一位作者,许开会先生,我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我时常会感到不寒而栗,我觉得我继承了一份我无法承担的重任,我似乎并未从自己的阴影中走出,每当回忆起旧事,我仍感觉自己的头顶悬着把刀,刀尖指着我,时刻都能置我于死地。

无论经过怎样的沧海桑田,未来那不知身处何方的我,一定不会忘记,新世纪初的时代之风。

病毒在这片土地上扩散最为广泛的季节里,我从南边的监狱里放了出来,来到了北方。

我听说这里的人大多不善经营,拥有着无数被骗和骗人经历的我一定可以在这个新的城市赚一笔小钱。

我的自信是有原因的,那一年,和病毒一样在全国漫延的东西有很多,它们随着时代的新风拂过大江南北,我盯紧了其中的一种财路,卖碟。

港片的商业套路已经成型,这批电影工作人员可以精准地猜到观众们爱看什么,观众们看什么会爽。同样是讲述民间绿林强盗的影片,古惑仔已经在我的老家展示出了港片的统治力,而举全国之力制作的水浒传虽然也得到了极大的传播,但却并没有做到港片一样让人津津乐道。

我的老家离香港很近,想获得廉价的盗版电影碟片是很轻松的,北方地区发展缓慢,部分地区还延续着露天广场播放“老八样”的传统。

一旦我开始贩卖这种盗版电影碟片,短期内利润一定是笔可观的收入,无论是作为日后小富的第一桶金还是改善生活的良好路径,这都是个聪明的选择。

事与愿违,我倒在了计划的第一步上。

来到这个城市的前一天,我坐在火车上时,离我不远的夫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他们必然是从远处乡村企图进城打拼的农民工,我知道,这种人是最好骗的。

我上前和他们攀谈起来,我了解到,他们是和朋友们一起进城的,朋友们开着自家的大车提前进城,这对夫妻有事耽搁了,只好乘坐火车进城。

我那时感到一阵开心,我心里已经盘算好如何从这家伙手里敲一笔了。我们都在同一站下车,甚至需要在同一个小招待所居住。

彼时的我并不知道,因为我的一时鬼迷心窍,几个好人的命运被牵连在一起了。

到了招待所,我欺骗二人自己与招待所的人员相识,我说我可以帮他们便宜的住上不错的房间,只需他们把证件和钱全部交给我就好。

拿到东西,我在招待所里绕了个圈,顺着后门跑了。

我笑着走上偏僻的小径,手上翻看着他们递给我的包,里面是一套祭奠死人的纸币,还有一行血书,“还我命来”。

我拿着东西害怕地四处乱跑,心里认定了那对夫妻是鬼神之物,直到跑到一个派出所旁,我才突然想起这城市后面的山区里有一座寺庙,我打定主意,后天就去寺庙里祭拜一番,把这些纸钱烧给某个神袛,以求庇护。

神之间的关系大抵也和人一样,我把鬼的矛盾转移到神身上,我或许会安全些。那时我就是有着这样的想法。

“你来得妙啊,省的我去找你了,让我看看吧,你小子……”

派出所门口,一个警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的声音很锐利,他冲我喊道:“你小子,我一看就知道,南方跑来的,想赚傻子钱,八成你还在牢里蹲过,可惜啊,我这么聪明的人,屈才了。你连衣服都没备齐吧?我告诉你这地方很冷的,你还穿着短裤半袖,南方流行的款式,在这地方,到秋天就会感到很冷的。”

说完,他拿出手铐向我走来,我想跑,却感觉腿是软的,跑不了,只好看向警察,我注意到他的标识,只是这里的小片警,我心中暗自庆幸,从兜子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恭恭敬敬的递给他。

他向我扇了一巴掌,把烟扔到一旁,不由分说地把我铐住,从我手中夺过农民工夫妻的包,将我拉到屋内。

警察不停絮叨着,我看着派出所里慈祥微笑着的夫妻二人,腿直发着抖。

“这大哥大嫂想私了,你自己看着办,我也懒得管了,前两天听说南边有个同行抓了个三无,我估计也就你这样的,给打死了,整出来一堆屁事儿,我是不想这样。”

我看着夫妻中的男方,眼里满是不解,他微笑着,显然看透了我心中的疑惑。

“啊,其实啊,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把你吓坏吧?我真害怕这个东西把别人吓着。”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真的被鬼怪冤魂盯上,但很快,我又感到疑惑,一个进城的农民工,拿冥币做什么?

男方继续为我解答着疑惑:“初来乍到嘛,也是做了些准备,这个血书是真的,不过死的人死之前跟我关系很熟,他说他不忌讳这些,我可以随便拿他的遗产吓唬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想偷我的钱,我在乡下被人偷过,所以对你有一些防备。”

我明白了一切,心里并没觉得惭愧,只是痛骂老天爷对我不公,赐给我的运气太过差劲,倘若运气好一点,我或许又能小赚一笔。

不过我并非毫无收获,我记下了这个聪明的农民工的名字,男人叫王益民,是个很具有年代感的名字。

临走前,我卑躬屈膝着,把警察的名字也问了下来,警察姓许,叫做许良。

我再三感谢过那对夫妻后,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拿出仅剩下的现钱去城市后山坡里的小寺庙,那里的寺庙住持据说是一位开悟了神智的老师傅,人们对那座寺庙的评价很好,我相信自己可以在那里洗脱霉运,为我的经济计划求一个好兆头。

次日清晨,我便乘公交来到了城市边缘,又走了好几里路,才在山顶上看到了山坡下的小庙。

庙里的老住持名声很响,法号“玄智”,人们将他称作当代的武松,水浒里武松后来断了一条胳膊,在一座庙里孤独终老,活到八十岁,在古代,人活七十古来稀,活到八十就是半个老神仙,这个老住持也相似,年龄将近七十,也是断了条胳膊。

关于老师傅断了的胳膊,说法很多,传的最广泛的说法有两个,一个说法是说,在饥荒年间,老和尚自己把胳膊砍断了,用这条胳膊的肉救了别人,另一种说法,是在十年期间,小将们把老和尚的胳膊打断了。

除此之外,人们还有更多别的说法,只是信的人不多,对此,老和尚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自己独臂的真实原因。

我趁着来得早,人不多,在寺庙里看到老和尚便立刻扑到他旁边,拱手作揖,向他询问改善运气的办法。

人们都说玄智和尚是个神人,我相信,只要我够恭敬,他就一定能展示些法力。

他收起了他那满是褶皱的眼睑,眼睑下亮起了炯炯有神的目光,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善哉善哉,运气命数是需要积德的,你阳德不足,如何能得了一番气运?”

我上前一步,态度更加诚恳,“还请大师明示。”

玄智说:“这样,贫僧正准备要出山拜访一位老友,要在世俗红尘之中逗留许久,这一路上,会有诸多磨难,施主若是愿意的话,与我共同游历一番,待到游历结束,施主自然是功德圆满。”

我犹豫起来,不仅是好奇这一路会有多长,会不会影响自己赚钱的计划,更是好奇眼前的和尚有这么大的计划,为什么会邀请我这样的陌生人。

玄智看穿了我的疑惑,告诉我:“施主莫要疑惑,贫僧是看到施主与贫僧有缘,因为缘分使然,贫僧相信,这一次游历对你我都会有所教化。”

说完,不等我思索,老和尚已经将他的小徒弟叫出来,嘱咐了庙里的事宜,立刻整理好衣装,几分钟言谈举止间,我随他而去便已经成了无法逆转的事情。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我不得不走向这条路。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

回到市区内,坐着公交车,我们来到了第一站,也就是玄智老友居住的地方,他的老友就是许开会,那时,许开会仍作为院长住在孤儿院里。

孤儿院是由一个破旧的仓库改造而成,据说从六十年代开始,这仓库再没有存放过多少东西,到了八十年代,里面的物资就已经用光了,成了彻彻底底的空屋子。因为大势改变,原先被定义为公有物资的仓库也成了没人要的东西,许开会拿着自己的复员费便轻松买下了这仓库,接着改造成了一所孤儿院。

我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孤儿院的规定所震撼,我不敢想象,许开会不过是个没立过多少功的退役兵,他竟把军队的管理规定全部用在了孤儿院的这群残疾孤儿上,还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眼前的残疾孤儿们,过着军队化管理的生活,一切的生活俨然有序,近乎于机器。

许开会在这里也并不像一个慈祥的大家长,他扮演着司令员的角色,以绝对的权威在这里管理着一切事务。

我无法想象,玄智会和这样的人交好,或者说,这样的人本是不可能认可玄智这种老和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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