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市是个标准的改造人社会。

这里也有工作和休息的节奏交替，但并非昼行夜伏那一套，而是采用随时在线的弹性工作制。

排定了每个岗位的值班人员，以保证紧要关头的最迅速反应。

听上去挺普通的，实际上由于所有人员都能够保证随时在线，且值班员在智能系统和电子脑多线程操控手段的支持下短时间内可以当做多人使用，这里的组织效能远超传统的原生人类组织。

杨森一直以来作为原生人类，再加上身边能够接触到的除了黑医夏洛克外，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身义体人。

网上也没人专门拿两种社会的作息节奏说事儿。

很多东西在社会层面被默认为常识，可在杨森这里不是。

他第一次接触到全天候在线待命，时不时应急值守的作息模式非常诧异。

心情之复杂很难描述。

他既对改造人社会的工作时间之短，有种不可置信的惊喜感觉，毕竟一整天的应急值守后很可能是整整六天的待机或者线上“摸鱼”。

此种工作时间安排是全年无休的垃圾仔没法想象地。

惊喜过后是惊悚。

他一开始还惊讶于墙内的办事效率，怎么做什么都会有人立刻回应，哪怕城市网络畅通无阻，那些需要人来验证的事情竟然在凌晨也能得到回应？

随着了解的深入他才意识到，全天候待机便意味着，即使不在固定的单位场所内应急值守，工作也会随时找上你，甚至是睡觉时间。

传说中只有人类文明建立伊始，上古年代有过所谓的996福报一说，但那也没有包含全天候在线待命的意思。

这对于习惯于昼行夜伏，把梦乡当作避难所的杨森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全天候的待命，岂不是没有任何私人时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了。

另一个瞬间他开始同情起高高在上的改造人们。

最后，经过短暂但深刻的推算他了然了。

待命并不影响改造人们过自己的生活。

原生人类无法同时做多件事情，即使勉强能够办到也存在三心二意导致的专注度不够，动作变形等情况，最终影响到成功率，以及主事者的体验和感受。

一些被认为最重要的活动中，人类在私密时间的休闲是最注重体验和感受的，也是最容易受到其它事件影响的。

私密时间和休闲活动对于人类来说是如此的重要，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文明对于个体的技能和学术水平要求越高，相对的私密时间和休闲时光也变得愈发重要起来。

这些貌似不会产出直接效益的人类活动，起到的是精神催化剂的作用。

越是偏向于脑力生产的技术人员，越是依赖“精神催化剂”类活动调节情绪和效率。

文明生产的效率极大地依附于社会休闲活动的质量，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改造人的大规模出现。

电子脑天生拥有多线程处置事件的能力，且准确性、可靠性不受影响的前提下，成功率以及对于某些事件的主关体验亦没有什么影响。

反倒是人类社会的整体效能有了显著的提升。

电子脑还有一个意外的影响。

同时进行多项可叠加的休闲娱乐活动，个人的体验甚至是超越叠加效果的，如此一来再维持原有的低效率的昼行夜伏节奏就变得没意义了。

杨森缺乏常识，一开始受到了冲击和惊吓。

后续的几秒钟里，情报不断积累，再加上其自身的超人逻辑推理能力，很快便意识到生物节律变化的好处，并为墙内全天候的服务体验叫好起来。

不必要考虑休息和工作的时间差，很多事情想做就做，这便是改造人社会最显著的特点。

了解情况后他不再客气，立刻把拟定好的合同递交给镇守府决策层。

让他拿不准的是，应该先联络谁。

他最终联系了梅，让她帮忙转交合同意向。

虚拟态的梅一身休闲服，步履轻盈地在网络世界漫步，给人以邻家女孩的甜美形象。

哪怕杨森对于这位姐姐没有太多想法，这时候还是忍不住为这场邂逅点赞。

很快梅给了回应。

杨森的意向合同已同时提交给ETK系统以及副司令官源造。

“抱歉，根渊司令官正在参与BSDB的高级会议，无法联络上。不过您放心，司令官离线前交代过，要尽可能满足您的生活所需，让您能在镇守府安顿下来。”

梅的声音很悦耳，态度甚至有些恭谨，让杨森不由得享受起来。

垃圾仔可不受人尊敬，这种体验简直是太棒啦！

“是不是应该把合同的事情交给米莎特审核？以后我应该在她手下干活吧。”杨森不解地问。

梅轻轻地摇头，纤细精致的美人随时会被风刮跑似的。

“以后您将受司令官直接指挥的，同米莎特的关系应该算是合作吧。”她思考了下，很可爱地握紧双拳强调道：“不是说你可以不听米莎特的话哦，只是执行她的作战命令前，首先得有根渊司令官得授权才行，这是个流程问题。”

看梅认真得模样，杨森忍俊不禁。

梅的年纪是23岁，比杨森大4岁，可实际交谈下来，她反而更像个妹妹。

想到妹妹的称呼，妈妈肚子里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如果长大了会不会像梅一样可爱甜美呢。

应该会吧。

一边思念着夭折的妹妹，他的另一组思绪正在梳理当前境况的脉络。

米莎特在镇守府内部并不受信任。

自己这个新加入的不朽者，代表着纯粹的力量，并不接受米莎特的指令，而是需要司令官的直接命令，可见镇守府对她的防备。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根渊个人的管理风格，亦或者BSDB内部本就如此。

说不定BSDB的内部管理特点就是互相牵制，没有绝对的权力。

不过杨森总觉得，米莎特并非泛例，只是他刚到不久，很多情况并不了解。

来自于副司令官源造和ETK系统的回复很快来了。

两边都同意了“杰克特.修斯”中校的待遇意向。

源造副司令官答应会向司令官建议采纳该意向合同，ETK系统则对一些合同未提及的部分细节进行了补充。

总得说来杨森的想法得到了全盘满足。

这一结果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超出了他预想之外。

本着讨价还价的惯性思路，杨森拿出同墙外杂货店小恶魔砍价的劲头。

他预想一开始会遭遇激烈的讲价过程，然后双方逐渐让步最终得到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对面直接同意了。

他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不会是自己这边价码出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