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崖的山脚处，明爷爷站在纸马车前对着欧大人的手下微笑。

欧大人手下的头领一时也没觉得明爷爷他们的马车突然出现有什么问题，只是对于纸车在阳光下惨白的颜色有点疑惑。

毕竟白色虽然是庶人的颜色，可是因为白事的缘故，很少有人会用全白的颜色，再说了，马车漆成全白可比保留原色来的麻烦，一般人不可能这么做的。

“您这马车……”想到舍身崖的传说，该不会是来奔丧的吧？领头的短须男子忍不住这么想，但他没有说出口，不论是不是，说出来都容易冒犯人，还是不说为妙。“颜色挺显眼的。”

明爷爷回头看了一眼白色的马车，脸上不由出现尴尬的表情，他鬼当久了，都忘了一般人对白色的忌讳了。幸好随着太阳下山，阴气越重的情况下，明爷爷轻轻摆手，“这车就是黑色的，没什么特别啊。”

明爷爷直接装傻，反正有问题就是阳光太刺眼，他们看错了。

“黑的？”短须男子更疑惑不解了，他们明明看到是……“果然是黑色的，这夕阳真的太刺眼了。”

这一小队人马这时候的状态就像做梦一样，梦里再多不合理的地方都会自然被忽略过去，所以明爷爷一忽悠，这些人都相信了一辆黑色马车会因为阳光刺眼就变全白，也相信明爷爷真的是来悼念已故的友人的。

刚刚明爷爷说是来看看舍身崖的，后来改口是为了悼念跳崖的友人，这些汉子一点也没有起疑，只顺着明爷爷的话继续说下去。

而明爷爷也在一次次更改自己身份还有马车的存在中，完善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能力有两个，一个是鬼话连篇，说什么夸张的事情都会被当真；一个就是鬼迷心窍了，明爷爷想遮掩的东西一般人完全无法突破迷雾看到真实。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后，明爷爷已经有一个完善的背景人设了，他就是个来悼念跳舍身崖友人的小商人，不小心错过宿头所以晚上上山，马车上的是他请来的道长还有自己的两个小孙子。

“家楠，小铁，跟几位叔叔问好。”明爷爷一脸慈爱的介绍程家楠还有小铁给这些人认识。

“叔叔们好。”程家楠笑嘻嘻的打招呼，一脸好奇的想观察这些人是怎么对一辆明显有问题的纸扎马车视而不见的。

“叔叔，好～”小铁对于要认识陌生人有点紧张，他下车前急忙包好花头巾，又选了个笑脸的纸面具戴好。

对于小铁有点惊悚的造型，程家楠已经麻木了，也没觉得小铁的样子哪里有毛病，而头一次见到小铁的几个大叔也很自然的回应，甚至还出口称赞小铁的花头巾好看，面具也精致，还说小铁可爱。

这一夸让小铁整个开心起来，“叔叔，好人～”这还是除了东家跟爷爷以外，头一次有人夸奖小铁，还是夸小铁好看呢。

程家楠站在一旁摸着下巴发愣，明爷爷这招有点厉害啊。

葛道士也下车观察起这几个鬼迷心窍的汉子，他自己最多让人迷糊一点，还没办法像潘明一样，让这么多人同时陷入幻觉。“果然术业有专攻。”

然后这些被迷了心窍的汉子就在明爷爷的引导下热情邀请他们同行。

“咱们一道走吧，安全点。”领头的中年人生平第一次对陌生人这么热情，他跟其他同伴不止热情邀请，还竹筒倒豆子的把他们的来历，上山神庙是为了支援自家大人的事情都说了。

“咱们这位大人就是想当个青天大老爷，来上任还搞微服私访。”领头的中年人说着还摇摇头。

老欧尚书也拿这个满腔热血无处喷薄的小儿子没办法，劝又劝不听，教又教不会，最后顺着欧大人的心意把人放到这个低调却富裕的县，既可以让欧大人吃一点点孤身在外的苦头，又不至于真的让他遭罪。

当时老欧尚书是想着欧大人平稳的度过三年任期，再收点没啥妨碍的银钱当以后的资本，如果过了三年欧大人能懂事点就更好了，谁知道欧大人还没真的上任就跟地头蛇犟起来呢。

明爷爷认真的倾听领头的中年人说话，旁边的几个人也不时补充几句，要不是到山神庙的路途不够遥远，明爷爷很大可能能听到所有他们本人与欧家的各种隐私内容。

“前头就是山神庙了。”领头的中年人看到山神庙还有点舍不得的失落感，他还没有跟潘老爷说完欧大人求学时的事情呢。

明爷爷笑容真诚的对着他拱手，“多谢，刘管事快去，别让欧大人等久了。”

转头又跟其他人也一一告别，其他人也一样的舍不得明爷爷，甚至还约好之后再聚一聚好好聊聊，他们还有好多话想说的。

“好，没问题，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们聊聊。”明爷爷来者不拒的同意了，反正都知道对方姓名、籍贯，连八字都有了，找人还不是一找一个准，就算这些人跑天涯海角都跑不掉好吗。

程家楠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咋舌，爷爷这是捕捉到猎物了。虽然明爷爷没打算吸收这些人的阳气，但一般厉鬼到这程度，之后只要顺着记号找上门，就能轻松吃到撑，一直吃到这些人没了或者自己踢到铁板被修士制止为止。

更绝的是，这一切都是这些人自己要求的，是他们自己邀请厉鬼上门做客，这样一来，就连门神都不会拦明爷爷，明爷爷完全可以登堂入室了。

相比一些没有祭祀供奉，饿的连脑子都糊涂了的鬼，明爷爷绝对是鬼生赢家了。

一伙人依依不舍的跟明爷爷告别，然后才催着马往山神庙跑，一点没有想起来为什么说要来悼念的潘老爷不跟他们一起进山神庙。时间都已经入夜了，舍身崖上又没有其他地方能落脚，潘老爷不进庙又能上哪呢。

明爷爷目送这几人跑远之后，才笑着回头坐上马车。“怎么样，爷爷这一招不错吧。”

“嗯，爷爷好厉害。”程家楠竖起大拇指，爷爷这一招真的太厉害太实用了。“以后我们找旅店就更方便了，小铁也能常常出来走走。”

“是啊，以后就方便了。”明爷爷很快乐，他终于发掘出除了赶车以外的第二个能力了。

葛道士失笑，这种厉鬼用来捕捉活人的能力被这祖孙两一说，就剩下租住旅店还有上街买东西的作用了。

不过他自己也不是一般吃人的厉鬼，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远离了明爷爷的几个人，这时候已经把遇到明爷爷他们的记忆抛到脑后，每个人好像都忘记曾经在路上遇到一辆黑的反白光的马车，也不记得他们曾经与一个商人相谈甚欢了。

这种情况就跟人做梦一样，梦里的一切在醒来的时候就直接被淡忘，甚至再也记不起来了，可是梦里的人还记得他们，每当他们再进入梦中的时候，梦里那个新朋友就会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