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1626》

第47章名不副实的东林智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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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这一开腔,就把朱由校好不容易酝酿到位的角色情绪给破坏了,他赶紧用意念紧急召唤启明,「魏忠贤说的,这个‘黄尊素欲效杨一清诛刘瑾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啊?不会是魏忠贤胡编乱造出来的借口罢?」

启明“嗖”地一声,又从王体乾身边窜到了朱由校面前,「是真的!这件事在《明史》原文中有记载,‘汪文言初下狱,忠贤即欲罗织诸人。已,知为尊素所解,恨甚’。」

「‘其党亦以尊素多智虑,欲杀之。会吴中讹言尊素欲效杨一清诛刘瑾,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忠贤大惧,遣刺事者至吴中凡四辈’。」

朱由校扶住了额头,「……黄尊素真的要感谢他儿子,如果他不是黄宗羲的父亲,我真是不想费劲保下他。」

「他这人政斗水平不高,在做官上也没什么成就,也就他那三个儿子养得出色,黄宗羲、黄宗炎、黄宗会都是明末名士,硬生生把黄尊素的格调给抬上去了。」

启明认真反驳道,「不,不,宿主,你对黄尊素的认知有偏差哦!在历史上,黄尊素可是与汪文言一起被称作为‘东林党的两大智囊’的。」

「你知道汪文言是什么样儿的人吗?他狱吏出身,因监守自盗,逃到京师,投奔到明光宗身边的宦官王安门下。」

「随后他用银子捐了个监生,使了一点儿小动作,就将万历朝时能与东林党势均力敌的齐楚浙党离间成了三党,从此东林党独大,后世因此评价他为,‘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

「后来魏忠贤诬陷‘东林六君子’收受熊廷弼的贿赂,以替熊廷弼免去广宁沦陷之罪,就是从汪文言入的手,黄尊素与其齐名,如何会是蠢钝之人呢?」

「相反,黄尊素在历史上,绝对算得上是东林党中少有的能审时度势之人了,邹元标和冯从吾创办首善书院的时候,黄尊素就拿从前徐阶在灵济宫讲学的例子,劝他们说京城不是讲学的地方。」

「杨涟要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的时候,黄尊素也发出过警告,说杨涟此举是铤而走险,认为‘除君侧者,必有内援’,杨涟若是不能一击得中,东林党则必将大祸临头。」

「结果杨涟的奏疏呈上去后,明熹宗果然置之不理,这时候,有一个御史万燝也跟着声援杨涟,魏忠贤欲借万燝立威,便将其廷仗一百,把他给活活打死了。」

「万燝一死,黄尊素立刻就暗示杨涟,让他赶紧辞职,杨涟不听,最终就死在了诏狱里,所以从现存的史料上来看,黄尊素已经算是政斗小能手了。」

「他又不像宿主你有系统金手指,能先知先觉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而且,宿主你真的觉得黄尊素这个主意很糟糕吗?」

「参照杨一清诛刘瑾的先例,在黄尊素的视角里,用李实扳倒魏忠贤确实是有一定成功几率的。」

「当年张永为正德朝的‘八虎’之一,因不满刘瑾作为而产生矛盾,甚至曾出手殴打过刘瑾,明武宗为此还亲自劝和两人。」

「正德五年,安化王朱寘鐇谋反,明武宗诏令起用杨一清,总制军务,与总兵官神英平叛,并命中官张永担任督军。」

「却不想仅仅十八天后,杨一清等西征军尚未到,叛乱便被宁夏守臣平定了,张永得知消息后,将京营兵遣返,自己带五百骑前往宁夏安抚百姓。」

「杨一清知道张永与刘瑾不和,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与张永结成了同盟,并借机献策,告诉他该如何在明武宗面前揭发刘瑾。」

「张永回朝献俘之后,便如杨一清所说一一照办,最终果然斗倒了刘瑾,这样的计谋看上去很简单,好像就是打了个时间差,但实则最是狠辣。」

「从逮捕刘瑾到查封刘瑾在宫内外的住宅,每一步都需要亲近之人在明武宗旁边推波助澜,当年刘瑾被明武宗发配凤阳之时,还试图挽回败局。」

「他给明武宗上了白帖,哀诉自己赤身被绑,乞赐一二件敝衣盖体,明武宗本来已经心软了,下令赐给刘瑾百件衣物。」

「幸亏这时张永察觉了明武宗态度上的变化,极力怂恿明武宗亲自去抄刘瑾的家,直到明武宗自己从刘瑾家中搜出皇帝印和龙袍,还发现刘瑾常拿在手的扇里,藏有两把锋利的匕首,这才勃然大怒,下定决心要将刘瑾凌迟处死。」

「这么一对照来看,李实确实是东林党目前能接触到的,最有希望担当张永这个角色的人物,李实作为明光宗从前在东宫的伴读,陪他们父子经历过国本之争,跟明熹宗是有感情的。」

「而且,从李实能为明熹宗挑选出张皇后这件事上来看,他是很了解明熹宗喜欢什么样的人,并且很能领会明熹宗的心意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实拥有东宫伴读的这一资历,他未必没有将魏忠贤取而代之的野心,因此历史上魏忠贤得知黄尊素的企图之后,立刻就制造了‘李实诬奏案’,将‘东林七贤’一网打尽。」

「因为魏忠贤知道,帝王的权柄,就是能在一念之间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倘或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牢牢把控住明熹宗,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朱由校沉默片刻,道,「对啊,所以我方才才说黄尊素一生的最大成就是生了黄宗羲嘛。」

「倘或没有黄宗羲,黄尊素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封建官僚,一辈子就琢磨着斗来斗去,不是我跟你斗,就是你跟我斗,真的特别可悲。」

「历史上杨一清和张永合伙斗倒刘瑾之后,又落着什么好了吗?杨一清虽为四朝老臣,但明世宗登基之后,因‘大礼议’事件,不是照样被张璁和桂萼联手排挤出阁了吗?」

「张永就更不用说了,想封个侯都被内阁驳回来了,刘瑾一死,宦官集团大受打击,明武宗虽重用他,但并不像宠信刘瑾一样宠信他,后来嘉靖朝时,明世宗直接就命他避居了。」

「黄尊素以为,明熹宗之所以会重用魏忠贤,是因为魏忠贤想方设法地蒙蔽了皇帝,他就是不敢承认,或许魏忠贤干的那些坏事儿,就是明熹宗默许,甚至私下授意魏忠贤干的。」

「他就是不能承认他一心效忠的那位皇帝本身就不是个好人,单凭这一点,黄宗羲的思想境界就是他父亲怎么比也比不了的。」

「黄尊素与其这么折腾,还不如安安心心地在家抱孩子,他带孩子对大明的贡献,比他活的这一辈子都大。」

启明笑嘻嘻地趴到朱由校肩头,「宿主,你干嘛这么嫌弃黄尊素啊?黄尊素这一计谋虽然胎死腹中,但并没有坏了你的事儿罢?」

「相反,魏忠贤得知了黄尊素的这一威胁,宿主你又趁此机会表现了一番明察秋毫,怕是往后魏忠贤为了保住他的位置,办起差来更加勤谨了呢。」

朱由校沉吟了一会儿,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何要把魏忠贤摘出来吗?因为我想借着‘搜查伪造李实奏疏幕后主使’的名义,将魏忠贤手下的宦官好好清理一番。」

「魏忠贤是个文盲,司礼监这五位秉笔大太监的字迹又十分常见,但抛开他们六个人,宫中其余宦官却没有这种能被轻易豁免的特殊待遇。」

「明熹宗幼时,又一直跟着宦官读书认字,也就是说,只要我认定李实那封奏疏上的字迹出自谁之手,谁就该获罪。」

「现在刘应坤和纪用去了关宁锦,魏忠贤的势头太猛,须得杀一杀他的威风,而这一次的李实诬奏案就是最好的契机,不伤筋不动骨,宫内事宫内毕。」

「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能让魏忠贤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用‘不识字’替魏忠贤撇清了干系,那按照常理说,魏忠贤为了不想惹祸上身,只能任凭我在宫中到处替他找替罪羊。」

「这样一来,他不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我将他现在手下的那一批人一一清除吗?一旦魏忠贤手底下的那些由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能识文断字的宦官被铲除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了。」

「魏忠贤之所以能在目不识丁的情况下做到上传下达,就是因为他身边识字的人都听他的话,甘于做他的秘书,倘或我能把这批‘秘书’给裁汰了,那不是就等于把魏忠贤给架空了吗?」

「这天启年间,想当宦官的男人是数不胜数,内书堂的小宦官是一波接一波地被培养出来,我作为皇帝,若想笼络那些尚未站队的小宦官,再将他们抽调到魏忠贤身边去替我监视魏忠贤,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没想到就因为黄尊素来的这一出,倒给了魏忠贤口实,我是极力想替魏忠贤摆脱伪造李实奏疏的嫌疑,魏忠贤却一口认了下来。」

「他这么一认,那便是势必要从东厂派人去苏杭查个清楚的了,这东厂的人一去苏杭,‘东林七贤’难道还能幸免于难吗?」

「也就是说,这绕了一大圈儿,历史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这就让我很被动嘛!那我说黄尊素是多此一举,难道不是事出有因吗?」

启明道,「魏忠贤在宫中多年,宿主你什么打算,恐怕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宿主还是太轻视古代土著了,封建社会可是吃人的地方,这些古代土著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认为,宿主你的问题在于你太讲道理,太文明了,在这个大明朝,你就是法啊,你就是天呐,倘或你不想逮捕‘东林七贤’,你直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上回你直接警告魏忠贤,让他不要跟袁崇焕斗,让他尽力让着袁崇焕,那魏忠贤不是挺听宿主你的话的吗?」

朱由校道,「不,不,你没有搞清楚情况,黄尊素的计划,和魏忠贤的反击,都不仅仅是历史既定事件那么简单。」

「东林党和阉党的斗争是无休无止的,即使我这次能直接下旨保住‘东林七贤’,那么下一次,再下一次,或者再再下一次,阉党一定能生出事端,让我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去赦免他们。」

「而我若要完成主系统布置给我的任务,那我接下去要做的大事还很多,就譬如对外贸易这一项,就不容这两党因政治斗争而从中作梗。」

「这跟袁崇焕那事儿不一样,关宁军是花钱办事,海上贸易是做事赚钱,这花钱呢,花多花少,往哪里花,争的无非就是个话语权,钱从户部拨出去,到底还是要经我批准的。」

「那赚钱就不同了,赚多赚少,这可没个准儿,天启年间的海贸扩张到极致能赚多少白银,在历史上是没有任何参照的啊。」

「我既然要利用魏忠贤敛财,那魏忠贤肯定能看出我特别重视海贸,倘或阉党用海贸利益来逼迫我处置东林党人,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启明问道,「那宿主你想怎么处置黄尊素一事呢?总不能置之不理罢?」

朱由校静静地思忖了一会儿,背对着魏忠贤开口问道,“黄尊素在去年三月就已经被革职为民,我朝惯例,这民见官,须得跪拜行礼。”

“李实虽是内廷的奴婢,但他去了苏杭织造,就是朝廷外放差遣的命官,以黄尊素的耿介脾性,他又岂能忍得对李实一拜三叩?”

“再者,李实这么些年在苏杭织造也算是勤勉任事,因周起元之故,他与东林党又素不亲近,你说这两人能联合起来害你,朕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魏忠贤起先见皇帝默然无言,正心中惴惴,此刻朱由校一发问,他立刻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欣然以对,“奴婢先前听了东厂的传闻,也是半信半疑。”

“直到奴婢询问了家在乌程的刑部左侍郎沈演,又遣人去苏杭织造劾问了李实,这才不得不信了这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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