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商年前半句话的嘲讽时，朝言仍是面无表情，但听到“连自己老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句话时，她的漠然神色便再也无法维系：“你是什么意思？！”

而夏皇和群臣，也纷纷色变。

檀行歌更是悚然一惊，瞳孔缩成了一个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商年的背影。

瓦莲京娜捂住了脸，不忍再听。

但商年的话仍在继续：

“什么意思？当然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向朝言的方向迈进一步，咄咄逼人：“是，商元帅是死在大西洲，死因是自杀，这举世皆知，无可争议，但，你有没有想过，最后一战，他为何会被西军俘虏？”

顿了顿，他环视一圈，冷笑道：

“朝言将军，即使以你那点儿可怜的政治智商，也该明白，此地在场的许多人，都不希望他活着从战场上归来。”

“难不成——”

朝言瞳孔紧缩，第一反应，便望向夏皇，眼中杀意闪现，竟喊出了夏皇的名讳：

“夏朝夕！你为了身下这把皇座，竟然连他都——”

这是夏皇登基后，这片大地上，第一次有人再喊出这个名字。

这是要造反啊！

有年迈老臣，已经捂住心口，满脸苍白地靠在元帅棺椁上，即将昏死。

“荒谬绝伦！”

但夏皇比朝言更愤怒，她气得浑身发抖，连指向商年的剑都快握不住了：“你，你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派来的奸贼，为了挑起内战，竟然……檀行歌！”

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罪魁祸首”，剑锋一转，直指檀行歌：

“你们天道武馆，是谋逆！还是叛国！”

“陛下！冤枉！”

哪怕檀行歌因商年一句话而心神大乱，此刻也知晓，再不撇清关系，就真该被抄家灭门了，他大喊道：“这个孩子，是刚刚才去天道武馆的，他自称无名氏，背后是——”

话音未落，便被商年打断。

“我背后，是商年，商元帅。”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商年缓步走到近在咫尺的棺椁前，一手扶棺，淡淡道：

“不信，对吗？不信的话，我让他出来跟你们聊聊？”

“你找死！”

这一刻，所有人的逆鳞都被戳爆了。

尤其是朝言，她的瞳孔已经泛成了猩红色，再无一丝犹豫，抽出腰间剑，便以惊雷之势，刺向商年。

而夏皇之剑，也只比朝言慢了一步。

但两人之剑，却都在即将穿过商年胸膛前的一瞬间，停下了。

因为剑锋首先穿过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背影。

“你这熊孩子啊……”

当那个背影，以熟悉的声线，道出无奈的叹息时。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

不。

不是像。

是真的见了鬼。

那是……

商元帅。

在自称“无名氏”的少年人身前，身着大夏元帅服的商元帅，虽年轻，却失两指、缺一耳、断一腿的沧桑背影，伫立于大地之上。

“年儿……”左相神情恍惚。

“爱，爱卿？”夏皇手中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朝言无言，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武神之躯，却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险些倒在地上。

檀行歌整个人都像被钉死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商年抬起头，看向对面比他高了一个个头的“商元帅”，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搭档。

无论我忽然开始多么离奇的即兴发挥，你总是能接上我的节奏。

“商元帅”……不，应该说是瓦莲京娜，在众人看不到的视野盲区中，狠狠地瞪着他。

方才一刹那，在商年扶棺，说出“让他出来跟你们聊聊”的瞬间，瓦莲京娜就明白了他的打算，并冲上前来，易容成他生前见她最后一面时的模样，再灵魂实体化到刚好能被看到听到但无法攻击的程度，挡在他面前。

熊孩子！

即兴发挥也不能即兴到这个地步吧！

咱俩也不能对话，你让我接下来怎么演啊？

对面两个都算我情敌，刚刚还在抢我老公骨灰盒，你让我演一幅含情脉脉的样子给她们看？

抱歉，我只想剁了她们！

面对瓦莲京娜无声的眼神控诉，商年却只是眨了眨眼。

交给我就好。

天知道瓦莲京娜看懂没有，但反正她转过头之后，已经演出了一个归乡亡灵的沧桑岁月之感。

——她本就是个历尽沧桑的归乡亡灵。

并非是含情脉脉的思恋，而是看破红尘的温柔。

“好久不见。”

她轻声道：“原本也不想再见，没想到，却又被这孩子唤醒了。”

“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夏皇声音颤抖：“大西洲的魔网法术？不，不可能，魔网的施法范围根本抵达不了大夏帝都，哪怕是教宗也发不出一道圣光术……你，你……”

瓦莲京娜却没有说话，只是再度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也没法说，不知道说啥啊！

但她的王牌搭档已经接过了剧本。

“檀圣，还记得我方才在天道武馆说，我的师门，便是澹台老武圣父亲的师门吗？”

商年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澹台观月之父，这个大夏武道界的未解之谜，一直为世人所好奇。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师门的名字了。”

商年微微一笑道：

“其名曰，红尘仙门！”

语惊八方！

“仙？”檀行歌瞳孔紧缩。

“仙？”夏皇神情难以置信。

“红尘仙……”朝言喃喃自语。

龙虎真君曾以道教天师之身，昭告天下，红尘无仙，金丹皆毒，被腰斩后，嘉靖帝果真死于丹毒，此事几乎是大夏宗教界的一次启蒙冲击。

到了今日，仙之一词，已经成了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大夏人习武求道，但最高理想，也不过是武道化龙。

然而，化龙武圣，寿元也不过区区百年罢了。

此世，可真有仙？

换个人来说，众人自然是不信的，哪怕是澹台老武圣出关说他父亲是仙门中人，没有死，只是飞升去了，众人也只会嘀咕老人家是不是思念父亲太久，仙台出了点问题。

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商元帅。

商元帅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然而瓦莲京娜的内心，却在咆哮。

——熊孩子！你疯了！红尘仙三个字都敢说！这已经快到完全泄露天道代行者身份的地步了，你不怕天道降下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