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伟沉默了半分钟，来判断他是不是产生了幻听，但他之前可能会因为人偶师的姿态而惊讶，现在已经不会了。

这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假定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子是人偶师本人。

他更加没有办法假定‘去见真正的人偶师’这句话是真话，而并非谎言。

椅子之上的人偶师目光之中充满了嫌弃：“把东西收起来。”

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她好像更嫌弃我了……佟大伟奇怪地问：“我究竟拿出了什么东西，让您如此……呃，嫌弃？”

人偶师皱了皱眉，盯着佟大伟的头顶。

佟大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但只摸到了一手的头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总不至于是头发令她如此嫌弃。

他更加疑惑了，难道人偶师可以看见自己看不见的东西？而自己身上真的附着着什么‘东西’？

这听上去怎么像是幽灵上身一样的玩意……他感觉不对劲了起来。

“您就是因为这个……看不见的‘东西’而盯上了我？”他问。

人偶师薇拉把书放在腿上，声音很小的纠正道：“是因此觉得你合格了。”

就在这个时候，薇拉头顶的猫头鹰张开了嘴巴：“别跟我废话，现在游戏已经结束了，无聊的试探也是，而这些都不是人偶师擅长的事情，我们更擅长正面搏斗。”

它会说话……佟大伟惊讶地看着猫头鹰，但他对人偶师说的话更加惊讶：“正面搏斗？”

他认为人偶师更擅长编织‘幻境’，真实的幻境。

在不知不觉中替代掉你的朋友、亲人、同事、上司，然后让你不得不相信它。

最后甚至是自己本身。

纯白的猫头鹰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转而落在了佟大伟肩头，一双泛金底色的眼睛，眼神睿智地盯着他，“我们在正面搏斗中具有更大的优势，否则我们可以试试，看看你能不能一个人打十个，那些狡诈的魔女更加擅长这件事：欺瞒与谎言。”

恰好我就见识过真正的魔女，她们的确很喜欢骗人……佟大伟想了想问：“我的经历是这么告诉我的，可为什么我会被骗？”

他没有使用‘你为什么要骗我’，是因为不想激怒对方。

猫头鹰把脑袋歪了九十度：“当然是因为巡查者目前的方针就是调查魔女，这是预习演练，让你熟悉与魔女之间的相处方式。”

猫头鹰显然就是人偶师，此时佟大伟有种明明面对面，对方却固执地要使用手机聊天一样的奇怪感觉。

而在这只白色猫头鹰说话期间，薇拉一直在用她那双无神的灰色双眼注视着佟大伟的脑袋。

此时此刻，在娇小人偶师眼中，眼前的这个蓝色头发的偏瘦家伙脑袋后面，有一条貌似活着的‘触须’，从他身后探出。

这条触须呈半透明状，貌似是黢黑色的，上面遍布着不断蠕动、滑爬的肉芽，明晃晃地就这么展露了出来。

这条触须很大，很粗，很壮，但很不礼貌，能够让人想起一些奇怪的事物。

人偶师略作沉思，无神的灰色双眼中露出一抹神采，抿了抿嘴，她的身后同样探出一条‘触须’。

只是这条触须要稍小一些，更加透明，颜色也偏淡蓝色，整体更加光洁，表面平整没有对面那条‘黑粗硬’的肉芽。

猫头鹰在说话的同时，她把‘触须’探了过去，在对方眼前明显地晃了晃，触须顶端变成了一根勾起的‘中指’，还对准佟大伟的眉心之间勾了勾。

她观察着佟大伟的反应，然而佟大伟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你真的看不见？”她把书往地上一丢。

人偶师原本听说蓓尔亚娜招揽了新的人才，是有足够天分，可以成为更强觉醒者的人才。

为此她不得不设定下重重考验，哪怕是现在她也仍旧不敢相信。

我应该看见什么？佟大伟点了点头：“我真的看不见，我真的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怀疑我，如果我错了……那就请惩罚我吧，薇拉大人！”

把话念出来之后，佟大伟才反应过来AI给他编了个什么诡异的台词。

人偶师闻言使徒站起身，但不知为何在椅子上摔了一跤，她扶着椅背爬起来后，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块红印，她板着脸道：“我们普遍认为……”

猫头鹰张开嘴巴：“普遍认为空无界的本质是‘灵’，然后将觉醒称之为一种‘性’，人与空无界建立联系之后成为觉醒者，双方之间会拉出一道持续的‘弧光’，这就是灵性之线，暴露出自己的灵性之线是很羞耻的事情，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就像……”

人偶师苍白的脸微微变得不自然：“就像……”

佟大伟奇怪地问：“就像什么？”

猫头鹰恼怒道：“我不会用自己的嘴巴跟你说接下来的话，包括我的人偶也是。”

看见你的反应我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佟大伟问：“我现在要如何看见这条线？灵性之线究竟有什么用？”

猫头鹰从佟大伟肩头扑腾下去，抓起一本画册‘丢’到佟大伟手中。

画册第一页是个婴儿，第二页是个成人，第三页是个老人，直至坟墓。

“人出生便持有一定灵性，在抵达死亡的过程中不断被消耗，这是不可逆的，但灵性之线使得我们可以逆转这个过程——从空无界获得更多灵性。”

“一条灵性的通道？”佟大伟感觉这像是‘灵魂力量’之类的东西。

当然，灵魂只是地球的说法，这里并无‘魂’的概念，而是直接称以‘灵’，包括神父在葬礼之上念的悼词也是如此。

“是‘灵’的通道，性是你自己。”薇拉嫌弃道，“以灵性之线为基础去控制人偶，人偶是你编织出的‘梦’，是认知的碎片。”

认知的碎片……佟大伟回忆起了芙蕾夏·王德尔的配方，里面就有‘认知的碎片’。

也就是说，人偶师可以提取‘认知的碎片’？

“必须细说的就是，灵性之线并不存在于真实的物质界，也不存在于空无界，它存在于空无与真实物质界的夹缝之中，也就是‘智识界’。”

猫头鹰开口道：“人的思维，人的认知，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它们存在于另外的异度之中，那就是智识界，在智识界中活动的灵性之线填补了空无与物质的空隙，让你得以感知空无，同样，人偶师利用智识界操纵人偶。”

说到这里，薇拉指了指猫头鹰，“你看，在真实物质界中，我与我的猫头鹰之间有着数米远的距离，但在智识界中，我们是被联系在一起的，在这个逻辑里，灵性之线的大小就决定了许多东西。

而这就是人偶师。”

听完之后，佟大伟略作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