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男怕初一

“老四，你看是不是去把郭老师请来看看，这娃娃生下来都三天了怎么脸还是黑紫黑紫的，我一看着心里就慌。”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黄老四坐在房前吸着吸着水烟筒，脸上透着些忧郁。

结婚三年了，今年总算生得一个儿子，在农村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大喜事。

生下孩子的那一刻黄老四兴奋得在医院是手舞足蹈，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

毕竟三天前在医院一起出生的七八个娃娃里，就只有他家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其它的都是姑娘，所以他十分骄傲，同时也感激屋里的媳妇这么争气。

第一胎就生了儿子，那接下来四年后依农村的规矩还可以再生一胎，如果再生一个姑娘就完美了。

可今天出院回到自己二层的砖瓦房前，黄老四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儿子出生一切正常，在医院的时候声音也是叫得最大的。

别人家都羡慕黄老四，一个个都争着来看黄老四的新鲜儿子，可把黄老四给夸得飘飘然的。

当时黄老四一心想着，黄家终于有后了，没有辜负自己早死的父母。

这也怪不得黄老四，毕竟他生于七十年代，与现在九十年代的观念还是差距不小。更何况这也怪不得他。

是因为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大姐叫黄盼儿，二姐叫黄望儿，三姐叫黄招儿。

黄老四的爹连生三个姑娘，这在农村可不是什么好事，受尽了同村人的白眼。

那时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生孩子全凭天意，想生多少都可以，但也未必能生儿子！

黄老四的爹娘连生三个姑娘，都是急得火烧眉毛寝食不安了。

黄老四爹妈那时在生产队劳动，每天都赚工分要到天黑才能回家。

而且每天晚上几乎是一吃完饭就回屋睡觉。

两人心里想的都是一样，最大的责任就是忙自家的生产。

黄老爹的苦心还是感动了上苍，三姐招弟还真的应了验，很快黄老四就顺利出生了！

而这个时候国家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黄老四就是赶在村里实行计划生育之前生了下来。

黄老四爹娘也是感天谢地的，办满月酒的时候，几乎把整个村里的人都请了。

或许是为生儿子当时黄老四的爹娘太拼命，在黄老四结婚之后两年内就相继离世，连亲孙子孙女都未能抱上。

这也让七十年出生的黄老四心里愧疚不已，想着早日生个儿子，为他家黄氏留后。

黄老四学名并不叫黄老四，他也有一个学名叫黄谢天。

意思就是谢天谢地的意思。

现在黄老四不像当年他的爹娘了，第一个就是儿子，这本来是足可以欣慰的事，不知为何黄老四会如引忧郁呢？

“媳妇，医生都说过好几遍了，这只是羊水破得早，这个娃娃生的时候有些缺氧，所以脸色就紫黑紫黑的，你别乱想，找什么先生。”

黄老四读过高中，在七十年代这一辈里也算是不错的了，所以也不太相信什么算命的先生。

可农村里不相信也没有办法，结婚生子死人盖房子这些但凡算得上大事的都要请先生选日子念经。

“你就去去就怎么了，还真是拉不出圈门，一辈子的温奴工。

要不是我才生娃娃不干净不可以去，我自己抱着去了。”

媳妇在屋里还是埋怨着黄老四，显然对黄老四略现沉闷寡言的性格并不喜欢。

“媳妇，你呆着吧，我吸了这口烟就去，你急什么先喂娃娃，可别饿着。”黄老四还是不得而已回着话。

其实他也心疼自己媳妇，能生儿子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媳妇生气。

“吸吸吸，不吸烟就会死呀！”黄老四媳妇显然是生气了。

而且娃娃也开始哭了起来，黄老四一听，心里更是烦燥了。

只好放下水烟筒说道：“媳妇，快喂奶别饿着这小子，我去了。”

黄老四去后，婆娘也心安了，自己喂着奶，初生的娃娃有得吃也就不闹了。

很快黄老四领着一个中年人就朝家走了回来。

这个中年看样子也是读过书的，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一件黄袍，是道家的天师袍。

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两边还飘着两条黄带子，像是像电影里的那些会作法的道士。

可下身却穿了一条破坏的牛仔裤，一双翻毛皮鞋更是破了口子显得有些不仑不类。

他的左手习惯性的放在下腹之处，拿着几枚钱币，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老黄历，身上背着一个泛白的解放包。

一般情况农村人要合婚缘选婚丧日子都会请自去家里算命，算命先生一般情况都不会亲自登门。

算命先生虽然在普通人的嘴里是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的人，前十几年被斗得死去活来，是大家平常所说的神棍之流。

但身份也不一样，毕竟求人的身份都要低一层。

可这一次黄老四还是如实的跟这个姓郭的先生说清楚，郭先生竟然十分乐意的跟着黄老四来了。

而且也不讲什么条件，不提钱的事，就有些意外了。

当然这个郭先生其实以前是村小的老师，大家都习惯叫他郭老师。

先生也只有在算命，或是做法事的时候叫。

而这个郭老师小学一二年级也教过黄老四，也算是真的黄老四的老师。

现在都九六年了，教师也改革很多年了。

这个郭老师因为只是民办代课老师，所以就被辞退了。

自己干起了老本行，做起算命先生。

当然现在很多人只是当面会叫“先生”，叫他一声“郭老师”，背后自然还是叫神棍。

当然普通人家请先生念经也不会叫得直白，不会叫做法事而是叫“做好事”，这在农村也是普通的叫法。

“老四，把娃娃抱出来堂屋里吧，我听着哭声也没有什么问题，你不要急。”郭老师还是安慰着黄老四。

其实现在科学如此发达了，算命的慢慢的也落寞了，算命先生既相信风水相术阴阳五行，当然也相信科学。

“媳妇，郭老师来了我抱出来给他看。”

黄老四先安排郭老师坐在堂屋，自己去抱儿子。

郭老师看了看堂屋，天地也换了新的，彩色电视这些都有，家里到也算是小富之家。

“郭老师，你来看看。”

黄老四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娃娃抱出来递给郭老师，虽然外面并不冷，可对于亲生儿来说却不可大意。

“老四，你儿子是初一生的吧。”

郭老师一边看着怀中的娃娃，一边问着黄老四。

刚才还在哭的娃娃见一个穿着道袍的戴着眼睛的郭老师竟然不哭了，反而嘻嘻的笑着。

其实一般而言初生的婴儿眼睛是看得不清楚的，这个娃娃确真的有些不同凡响。

而且郭老师的穿着，就算是大人见了都会笑，更可况此时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眼镜，这就更让人忍俊不止啼笑皆非了。

如果是道袍换成长衫到有些鲁迅笔下孔乙己的样子。

“是，男怕初一，女怕十五，郭老师这娃娃命如何？”黄老四有些丧气的回着郭老师。

其实黄老四之所以忧郁沉闷，这也是其中原因。

在农村这种迷信的顺口溜对他这种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他儿子是农历五月初一生的，在农村就有这种说法，说初一与十五生的娃娃命不好。

正是“男怕初一，女怕十五。”的说法。